圣庭联军携大胜之威,士气如虹,锋镝直指妖族在南域最后的两座堡垒——琥西城与其侧翼的磐矢堡。
旌旗蔽日,兵戈如林,浩瀚的灵力波动搅动风云,肃杀之气弥漫四野,眼看便要将这入侵之敌彻底碾碎,逐回绝灵大裂谷以西。
就在先锋精锐已逼近云秋城外围防线,各式攻城法器开始凝聚毁天灭地光芒的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咻——咻——”
两道璀璨流光,一青一白,宛若撕裂长空的彗星,自西方妖族腹地疾射而来,其速之快,竟视联军层层叠叠的防护阵法如无物,眨眼间便已跨越百里之遥,稳稳地悬停于中军主帅大纛之前。
那并非攻击性的法宝,而是两枚灵光氤氲、符文缭绕的玉简。
端坐于中军楼船之上的圣庭主帅,一位身着玄甲、面容古朴的合体期大能——镇西大都督皇甫嵩,双目开阖间精光一闪,抬手虚抓,那两枚玉简便已被他摄入手中。
强大的神念如水银泻地般涌入玉简之内,瞬间便阅读了其中蕴含的信息。
片刻沉寂后,皇甫嵩威严的声音通过阵法,传遍三军:“暂缓攻势,各军固守现有阵位,没有本督军令,不得擅动!”
一时间,原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
冲锋在前的将士们生生止住步伐,凝聚的法力光华缓缓散去,无数道目光带着疑惑与不解,投向了中军方向。
那两枚玉简,一枚为“歉书”,一枚为“和辞”。
“歉书”之中,那位自称青霖的青鸾大妖,以妖族古语夹杂着略显生硬的人族通用语,承认了此次越界入侵之举“有违古约,擅启兵衅”,对南域生灵造成的伤亡与损失表示“深切憾恨”,言辞虽依旧带着妖族特有的高傲,但歉意姿态却做得很足。
而更为关键的“和辞”,则提出了明确的罢兵条件:妖族愿即刻退出目前占据的云秋、磐石二城,并承诺百年之内,不再越过绝灵大裂谷半步。
作为交换,希望圣庭方面能够停止军事推进,允许妖族残部“体面”撤回西域,并开放有限的边境通道,容其运送伤者及部分重要物资。
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联军高层中迅速引起波澜。
诸位将领、各方势力代表齐聚中军大帐,议论纷纷。
“此乃缓兵之计!妖族败相已露,正当一鼓作气,尽歼顽敌,岂可因一纸空文而止步?”
“不错!那青鸾妖女前倨后恭,此刻求和,必是因我兵锋太盛,它已无力抵挡!此时放过,无异于纵虎归山!”
“血债必须血偿!我南域多少儿郎埋骨沙场,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岂是它一句‘憾恨’便能轻飘飘揭过?”
主战之声激昂澎湃,充满了复仇的怒火与对战机稍纵即逝的焦虑。
然而,亦有持重者提出不同看法:
“诸位,我军虽胜,连番征战,消耗亦是不小。琥西、磐矢二城经营日久,阵法坚固,若妖族据城死守,纵然能下,我军亦要付出惨重代价。”
“况且,妖族虽退,其根本未损。西域广袤,环境恶劣,我等跨域远征,补给漫长,胜负难料。若能以此条件,兵不血刃收复最后两城,稳固防线,予我南域百年休养生息之机,未必不是上策。”
“那青霖信中提及‘古约’……莫非指的是上古时期人妖两族划界而治的旧盟?此事牵涉甚大,需禀明女帝与长老会定夺。”
皇甫嵩端坐主位,面色沉静如水,听着帐中诸将争论,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他目光扫过帐外暂时沉寂的战场,又似乎穿透虚空,望向了西域那未知的深处。
作为镇守西陲数百年的大都督,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彻底扫荡西域的难度,也更明白“百年之约”对如今灵气波动、暗流汹涌的南域意味着什么。
最终,他抬起手,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传令下去。”皇甫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全军后撤三百里。将妖族玉简内容及我方意见,以最快速度呈送皇都。在女帝旨意抵达之前,各部严守待命,不得主动挑衅,亦需严防妖族偷袭。”
他顿了顿,补充道:“派使者前往云秋城下,告知妖族,我军暂止兵戈,望其展现诚意。若在此期间,妖族有任何异动,或琥西、磐矢二城有被破坏迹象,则和议作废,我军必以雷霆之势,踏平二城!”
军令如山。
尽管许多将士心有不甘,庞大的联军还是如同退潮般,开始有序后撤,在距离云秋城三十里外重新构筑营垒。
战场上那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充满不确定性的平静。
凌星随着所在的阵列缓缓后移,玄纱下的目光掠过远处那两座如同巨兽般沉默的城池,又望向中军方向。
那道突如其来的求和玉简,打断了一场预料之中的血战,却也带来了更深沉的迷雾。
“师姐,妖族……真的就这么认输了?”灵儿在一旁,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
她亲眼见过黑风坳的凶戾,感受过云秋城下那合体大妖的恐怖神识,实在难以想象它们会如此轻易地低头。
凌星微微摇头,清冷的声音透过纱幕:“认输未必,但退避确是事实。只是这退避之下,藏着什么,犹未可知。”
她回想起战场上那股一闪而逝的异常波动,以及那始终萦绕心头的窥视感。
“那‘第三方’……在此次求和之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是它们迫使青霖求和?还是说,这求和本身,就是它们计划的一部分?”
她隐隐觉得,这突如其来的和平,或许并非战争的结束,而是另一场更为复杂、更为凶险的博弈的开始。
圣庭接受了暂时的止戈,却也给了那潜藏在暗处的阴影,更多蠢动的时间和空间。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新立的营寨上,给冰冷的甲胄和旗帜镀上了一层暖色,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那份山雨欲来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