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眠沉默不语。
对于完颜采的问话，她不知道作何回答。
她自然不是看不上公西景参。
公西景参虽说天资不佳，说到底也是个元婴期修士，更何况，他如今是公西真行唯一的子嗣。
未来这栖霞关与飞天山府，都将掌握在公西景参手中。
论修为，论权势，论背景以及未来，公西景参都是白眠需要仰望的人物，可是……白眠只将公西景参当成哥哥看待，没有丝毫男女情爱。
看到白眠的沉默，以及那一脸苦涩，完颜采冷着脸，说道：“你莫非还在想着那个魔头？”
白眠一怔，猛地抬起头来，她自是知道完颜采口中的魔头说的是谁。
“哼！那魔头杀我爱子，杀害我栖霞关唯一一位四阶炼药师，此仇不共戴天，我知道你跟他来自同一个国家，但对方如此，你仍旧心心念念，岂非辜负我的培养。”
白眠始终沉默不语，她与薛空之间的关系，并非外人想的那样简单，偏偏她又不能谈及薛空，无法解释。
即便能够解释，她也不愿说些什么。
只是，那日薛空与红莲消失之后，便杳无音讯，她为薛空担忧。
这二十年来，她仔细回想与薛空相处过的一幕幕，发现薛空尽管行事作风就是个魔头，可他除了强占自己身体之外，并未伤害自己。
反而为自己消除烦恼，送给自己修行功法，为自己解忧。
若说非要选择一个双修道侣的话，白眠心中只有那一个人。
见白眠不吭声，完颜采内心透出浓浓的失望，心底更有憎恨滋生，她逼迫白眠嫁给公西景参，的确是觉得白眠天资不错，且为人很好。
但另一方面，也有薛空的原因。
她看出白眠与薛空不同寻常的关系，心想着报复薛空，让薛空感受失去挚爱的痛苦，这才做下这个决定。
眼下，见白眠仍旧对薛空念念不忘，完颜采冷哼一声：“你死了这条心吧，那魔头早已死在莽荒，此刻怕是被野兽分食，尸骨无存了。”
“什么！！！”白眠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只是瞬间，她的眼圈通红，蒙上了一层水雾。
完颜采为白眠的举动感到心痛，恨恨道：“那日真行与白鹤真人两位化神联手，将那魔头与另一个化神女子逼入绝境……”
“虽说那魔头修行了魔族炼体功法，生出六条手臂，可他到底还是个元婴修士，六条手臂皆断，早已是个残废之人。”
“那化神女子也是重伤，这二人，绝不可能走出蛮荒。”
“他，他的手臂断了？”白眠眼圈更红，啜泣起来。
完颜采怒目而视，牢牢地盯着白眠，白眠却似没有看到一般，只是呢喃低语，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完颜采冷哼一声，生气地甩袖离去。
在离开这个房间之前，她打出一道灵力，将这房间封印：“明日双修典礼到来之前，不允许你走出此间屋子！”
冰冷的声音在白眠耳中回荡，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似乎刚才的打击之大，让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只是默默落着泪，内心呢喃道：“薛空，你，真的死了么？”
“……”
轰！
热闹的栖霞关骤然通体一震，凡人惊惧，修士们纷纷抬起头，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
那是一座高耸山峰，在那山顶之上，有着一个灵气极浓的洞府，那震动的来源，便是从这洞府传出。
“听说那座山峰布置了一个巨大聚灵阵，能网罗四面八方灵力，齐聚于一处，是那公西景参的修行地。”
“如今这震动传出，又有如此浓郁的灵气扩散，这灵气中蕴含着淡淡的威压之力，怕是那公西景参，修为得到了突破。”
“若那公西景参在双修典礼之前突破修为，当真是双喜临门啊。”
不少修士纷纷飞起于半空，齐齐望着那座洞府。
不过望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影出来。
他们却是没有发现，公西景参早就身影一闪，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飞天山府，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带着一道失落的叹息，来到了一座精美阁楼的外面。
露出一道身着灰色长衫的身影。
他相貌近似中年，不知因为心力交瘁还是修行疲惫，神情显露老态，下巴都是胡茬，比之二十年前，苍老了太多。
他站在这里，都能听到屋内传来的那轻声的啜泣，明显是有人在哭泣。
“白眠，我能进来吗？”公西景参沉默了片刻，轻声开口。
不多时，那啜泣声消失，随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门帘被掀开，红着眼圈的白眠，走到门口。
“景参哥，你出关了。”白眠抹去眼角泪水。
“唉。”公西景参摇了摇头，与白眠擦肩而过，走入屋内。
“我刚一出关，便知道了母亲为我们定下双修典礼之事，在此之前，没有人通知过我。”
公西景参道：“我知道你心里有着别人，双修之事，本就讲究你情我愿，若是你实在不愿与我共处，我可向母亲提出，取消这门亲事。”
“没用的。”白眠摇了摇头，“师尊决定的事情，连总兵都不能更改，你就算同意取消，又有什么用呢。”
“我一介女子，修为不高，国破家亡之时，被师尊救下，这等救命之恩与传道授业之恩，无以为报……”
“我已然进阶元婴中期，我若提出取消亲事，母亲必定会同意。”公西景参语气颇为坚定，“若是你不愿，谁都不能勉强你。”
白眠呆呆地看着公西景参。
从前她只觉得公西景参为人仁厚，正直坦荡，一向都是他人有求必应，似是没有主见。
今日才发现，对方也这等坚决。
似乎从二十年前第二个弟弟死去之后，公西景参就变了，变得不苟言笑，变得与以往不同，而且立刻进入到了闭关之中。
二十多年下来，公西景参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倒也有了几分公西真行总兵的样子。
只是，白眠知道，这一切都无法改变。
她不再说什么，只是心底默默落泪。
弱者如同风中飘零的落叶，将要飘向哪方，根本由不得自己，那风，那雨，那风中的细沙，都能改变她的归处。
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只有被选择的命运。
公西景参走了。
白眠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只是那天再也没有见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