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手中的酒杯落地。
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众人都不敢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阿宛……”
阿宛是长公主的乳名，皇帝不禁脱口而出。
即便她是长公主，和离也会对她的名声不好。
况且她和沈初一直伉俪情深，相敬如宾。
和离这二字怎能轻易说出口？
“陛下，臣不同意！”
沈初手中的杯子都要捏碎了。
“臣自问，娶长公主过门后，对长公主无一不从，臣到如今都没有纳过妾，即便……”
即便她并没有给沈府诞下嫡子，他也没有嫌弃！
长公主眉间划过一丝自责，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众人心里都知晓，长公主这确实理亏。
在这个时代，无所出已经可以让沈初休了她另娶，可是沈初不仅没有休妻，竟然连妾都没有纳过，这在京中后宅内还是颇为人称道的。
沈初见长公主不说话，众人似乎也站在他这边，心中一喜，假意委屈道：“臣不知做错了什么惹长公主生气，不过臣以后会努力自省，不让长公主伤心！”
这一番言论，都让宁贵妃感动不已。
有夫如此，不用担心受怕，不用跟其他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她的心里竟有些羡慕长公主起来。
她实在不理解长公主为何身在福中不知福。
皇帝也觉得长公主是闹小脾气呢，便也想打个圆场。
“既然如此，沈相不如敬长公主一杯，此事便过去了。”
沈初急忙举杯对长公主深深地躬下腰去。
长公主咬了咬唇，脸色有些难看。
她几乎就要接受沈初敬的酒了。
“慢着！”
沈安安再也看不下去了，她腾地站起。
她这个便宜老爹，也太会pUA了！
众人惊讶地看向她，难不成还有人故意让自己的爹娘闹矛盾的？
“安安，不许胡闹！”
皇帝假意生气，生怕她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来。
沈初暗暗咬了咬牙，这个沈安安！又要坏他的事了！
“皇帝舅舅，爹爹有一句话说的不对！”
“哦？哪句？”
沈安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他说她从未纳过妾，可是外室算吗？”
外室？
不仅众人心惊，长公主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她从未知晓，沈初竟然有外室。
沈初嘴角一勾，这分明就是诬陷！
他就算有过外室，那也早就死了，他不信她有证据！
“安安不要胡说！我从未有过外室，你这是想为了你娘亲胡乱诬陷为父吗？”
皇帝都觉得沈安安这样诬陷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有些过分了，刚想喝止她再说下去，沈安安便向前一步。
“回禀皇帝舅舅，我已派人带了证人来，皇帝舅舅一定要给我娘亲做主啊！”
沈安安说着眼眸轻颤，泪光点点，颇为可怜。
沈初脸色瞬间一沉。
十几年前，楚砚的生母因难产去世，是他亲眼看着埋了的，他坚信，当时并未留下什么把柄。
“宣！”
皇帝有些不满。
今日他是来游玩的，泡了美美的温泉，本想着远离朝堂的糟心事，没想到这个沈安安竟然连证人都准备好了，不就是引他入局嘛！
这个沈安安，竟然利用起他来了！
不过沈初有外室这件事，当真是匪夷所思，若是敢辜负长公主，他也定是不会饶了他的。
只见莫大领着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走了进来。
那个老人颤颤巍巍，衣不蔽体，稀疏的头发灰白而散乱。
众人不禁皱了皱眉，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叫花子？也不怕冲撞了陛下！
“还不跪下？”
周公公侧目道。
那人哪里敢四处乱看，吓得扑通跪倒在地。
沈初极力想要从那人脏乱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也记不起自己以前见没见过他。
他心里侥幸，这一定是沈安安故弄玄虚，他才不上她的当呢！
“沈相，可认识此人？”
沈初坚决地摇了摇头：“陛下，臣从未见过此人，不知道如何会诬陷臣！”
他的眼神扫过沈安安，意有所指。
沈安安翻个白眼。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的虚伪面目很快就要公之于众了！
就让你再猖狂一会儿！
“薛老伯，你有什么冤屈，但说无妨，当今陛下明察秋毫，爱民如子，一定会为你做主！”
这一通马屁拍的皇帝顿时来了兴趣。
薛老伯？
沈初脊背一震，楚砚的生母就是姓薛！
他又仔细看了看那人，还是眼生。
“陛下……”那人声音发颤，有些激动，“小人的妹妹，就是沈初害死的！”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沈初这才恍然大悟，当年楚娘子确实有个兄长，是个卖鱼的，他当时派人去杀他灭口，回来的人告诉他，这个人已经死了！
难道当年的杀手骗了他！
沈初攥着拳头，恨不得上前将他打死，不让他再胡说下去。
“你个刁民！是受了谁的指使来攀咬本相的？快说！”
那人这才发现沈初竟然也在这里，心中突然激动起来。
“就是你！还说要娶我妹妹过门，可等我妹妹帮你生下孩子，你就买通产婆将她杀害！转头去迎娶公主了！我想替我妹妹出口气，却被你派人追杀，我身受重伤但好歹苍天有眼，让我活了下来！沈初！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想起这么些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激动地向沈初扑了过来。
沈初躲避不及，被扑倒在地。
众人吓了一跳，皇帝急忙令宫人们将那人拉开。
纠扯了半天，那人才被拽开，沈初满脸淤青，发冠都散落了。
“陛下！此人绝对是诬陷！”
沈初愤愤地跪倒在皇帝面前，他不相信，皇帝会选择相信一个叫花子的话，而不相信他。
皇帝脸上也划过一丝犹疑，单凭这一个神志不清的人，确实不能叫人信服。
“陛下，小人有证据！”
沈初脸色一白，抬头就看见那人从破烂不堪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香囊。
那香囊虽然有些破旧，但保存得还算完整。
“这是产婆临死前交给小人的，她被沈初收买，却没想到会被灭口，就将她接生时偷偷拿走的香囊交给了我！”
沈初一怔，那香囊，很眼熟，他曾亲眼看到楚娘子缝制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