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杰看着姚佑的眼睛,忽然生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他拉着徐登山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给留守的马竞凯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廉杰就大喊:“戴小言呢?戴小言在不在?”
电话那头的马竞凯立即回答:“还在警局,一直闹着要走,我觉得他有问题,一直没放人。是不是有进展了?”
廉杰:“你掀开他衣服,看看胸口有没有被打过,如果有重击伤痕,立刻抓起来!”
有重大作案嫌疑的人可以先抓再审,姚佑没抓是因为姚佑未满十四周岁,轻易抓不得;戴小言都快四十了,直接抓!
挂完电话,廉杰正要打开姚佑家的大门,却听见男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廉警官。”
廉杰一回头,姚佑就在他身后不到一米的位置。
廉杰吓了一跳:“哎!你什么时候……呃……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姚佑伸出手,廉杰低头一看,对方手上拿着一个布包。
廉杰接过布包打开,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一套衣服。
是一套女装,连内裤和小背心都有,仔细看,衣服明显有脏污和破损。
廉杰刚想说“你怎么不早给我”“你知不知道这有多重要”,想起自己刚刚打的电话,又生生把话给憋回去了。
在这穷乡僻壤,又有罗科和戴小言这样的败类一手遮天,在不确定戴小言会被抓的时候,保存证据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姚佑明显知道当时对他二姐动手的就是戴小言,却始终没有说出戴小言的名字,只说了已死的戴孟新,很显然是并不信任同为警察的廉杰等人。
直到听到廉杰说抓戴小言,才放心地把证据交出来。
于是廉杰说:“姚佑,你可以相信我们,你姐姐的案子我会负责到底,但你也要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戴孟新被杀一案,是不是与你有关?”
姚佑却不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我不会跑。我等你把我二姐的死查清楚。”
这个表述方法,就是承认的意思。
廉杰知道,姚佑那里一定还有别的证据,他可以去申请搜查令,直接把姚家翻个底朝天,一定能找到。
戴小言是强奸案的重大嫌疑人,姚佑则是杀人案的重大嫌疑人,而他廉杰是市刑侦队的队长,他两个都不应该放过。
但最后,看着姚佑那双眼睛,廉杰选择了先处理戴小言。
他相信这个男孩不会逃跑,会一直等到真相大白。
不过为保万一……
“小徐,你这几天住在这里。”
******
把布包交给痕检科的同事,衣服一展开,连刚进痕检科的小同志都能看出来是强奸案受害者穿的,最重要的是,衣服上有一点一点白色的斑。
等回到警局,戴小言已经进了审讯室,被马竞凯审过了,此时六神无主,满脸惶恐。连罗科都被马竞凯治得服服帖帖,正在一旁满脸堆笑给马竞凯泡茶。
马竞凯指了指审讯室,说:“已经审过了,基本可以确定,那天闯进姚佩家的是戴孟新和戴小言两个人,他们想强行发生关系,然后逼姚佩接受与戴小言生活。戴孟新望风,戴小言实施强奸。
“中途姚佑突然回来,戴孟新拦不住,姚佑冲进去一拳把戴小言打至昏厥,后面他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是戴孟新把他带回了家。
“不过戴小言坚称不是强、j,说自己只拉了几下衣服。”
“拉了几下衣服?”廉杰冷笑,“裤子上还有斑呢,他有脸说只拉了几下衣服?”
他可太清楚这些罪犯们的语言了,“说了两句”其实是辱骂,“教训了一下”其实是打了一顿,“推了一下”其实是打胸口或肩膀,“打了几下”其实是往死里打。
戴小言怕不是以为只要没进就是没犯法。
简直无法无天!
“你那边结果怎么样?”马竞凯问。
“结合你这边的口供,基本确定强奸未遂,现在就等dNA鉴定。”廉杰说道,“可惜姚佩的尸体已经火化了,不然证据更多。”
马竞凯:“法医检查了戴小言的身体,戴小言胸口受到过猛烈打击,按程度来看,确实可能昏厥,除此之外都是些抓伤之类的小伤,不足以导致昏迷。姚佑真的能一击让一个成年人失去意识。”
强奸案的证据链基本完整了,杀人案也基本上没什么疑点了。
“打电话给小徐,让他把姚佑带到警局来。”
******
姚佑进派出所的时候,手里攥着一个东西。见到廉杰,他伸出手,展开。
那是一瓶指甲油,红色的。
廉杰想起戴小言说的话:“那姚二丫头还涂个红指甲,一看就不正经。”
也许这是导火索?
廉杰接过,仔细看了一眼,指甲油漏了一点出来,不知道被谁摸过,留下了半个清晰的红色指纹。
马竞凯脸上瞬间充满惊恐。
等徐登山带姚佑进审讯室,会议室中只剩廉杰和马竞凯的时候,马竞凯立刻问道:“你有没有见过戴小言的女儿?”
廉杰仔细回忆,戴小言的女儿戴婷婷今年刚上高中,鱼谷镇没有高中,想读高中得去县里,至少十几公里的路程。
他们都没见到过那个女孩。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廉杰嘴上这么问,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走访的时候,有村民说过,戴小言的女儿是附近有名的不良少女,烫头纹身,还涂各种妖里妖气的指甲油。”马竞凯说道。
廉杰听完,如坠冰窖。
“就那天,就那一天,我跟我老婆送女儿去县里上高中,家里就我爸一个人……等我回去的时候,就看见我爸的尸体……”
八月二十七日白天,戴小言罗敏夫妻去县里送女儿戴婷婷上学;八月二十七日晚,戴小言夫妻回到家中,发现戴孟新的尸体;八月二十八日,市刑侦队到达鱼谷镇;而廉杰和马竞凯到的时候,已经八月三十日下午了。
而今天,正是九月一日,开学的日子。
“师父,刚刚姚佑的手机响了,要不要给他?”徐登山伸头进来问。
进审讯室之前要收走身上的物品,其中当然包括手机。
廉杰看到那个手机的时候,感觉天都塌了。
那是个翻盖手机,贴着红色的暗黑风格贴纸,还挂着一个吸血鬼风格的黑色挂坠。
“你确定是姚佑的手机?”马竞凯问。
徐登山挠挠头,说:“我看着也不像,但确实是姚佑兜里的。”
廉杰说:“戴小言曾经说过,姚佩涂了红色的指甲油,你去问他,他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看到的。还有,他和他女儿多久没联系了。”
徐登山忙不迭又跑回审讯室。
廉杰问马竞凯:“你确定姚佩被火化前,脸被划烂了?”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马竞凯说,“当时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详细问了。姚佑没给姚佩办葬礼,所以尸体一直在殡仪馆的停尸间。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清楚地看见姚佑走进停尸间,掀开白布,拿出刀,划烂姚佩的脸。他们清楚地看到了姚佩的脸。”
廉杰又问:“那你知道附近的火葬场在哪吗?还有,姚佑送姚佩去火葬场有没有人陪着?”
从家到殡仪馆,都没有问题,那从殡仪馆到火葬场呢?
马竞凯一愣,说:“火葬场并不清楚,但殡仪馆的人说,送姚佩尸体去火化的,只有姚佑。”
“他怎么送的?”廉杰问,“他一个半大孩子,力气再大,也不能扛着棺材一路走吧?不带棺材直接背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