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钰不知道自己只有一部分来到了这个奇怪的地方，她的身体还好好地躺在万妖楼132室中。
而穆小雅也是从最近几天才发现不对劲的。
按道理来说，司马钰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灵魂也没有受损的迹象，怎么可能一直都醒不过来？
从暗五行一战之后已经持续了快十天了，头几天的时候穆小雅还不那么担心，后面这三天里，她几乎请遍了自己认识的所有大夫，可最后却什么都查不出来。
血压正常，心跳正常，灵纹十分稳定，没有病毒感染的迹象，没有受到任何法术之类的影响，甚至还偶尔打个呼噜——
拿侍仙阁那位给修士、妖怪看了一百一十年病的王老大夫的话说，司马钰现在简直比穆小雅都健康。有那么一会儿，王老大夫甚至以为这姑娘在装睡。
不过在试过讲笑话、挠痒痒肉等一系列手段确定不是装睡以后，王老大夫也没办法了：“穆小姐，实在不行，您去请妖怪、鬼魂或者仙人来看看？老朽实在是没那个本事，不知道司马姑娘得的是什么怪病。”
“……有劳王大夫了。”穆小雅揉了几下高挺的鼻梁，示意报酬在桌子上——她现在走路还是有些不方便，“王大夫您自己拿，那些都是给您的。”
“哎呦这可使不得……”王大夫看了那一兜子钱——嗯，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一兜子钱”，拿大号塑料袋装的，穆小雅实在是没那个闲心再去挑一个漂亮的小皮箱了。
“您别客气了，前面的几位都是这些，您不拿，让他们怎么看？”穆小雅善意地笑了笑，人家大老远从侍仙阁赶过来的，一把年纪还车马劳顿，多给些报酬也是情理之中，“而且您医术高超，以后有什么麻烦，还要多靠您照顾。”
“……那老朽就厚着脸皮收下了。”王大夫知道这九岭山的实际统治者有意与自己交好，就冲那句“以后有什么麻烦”，这钱要是不拿，九岭山的关系可就攀不上了。
既然踏入了非人类的世界，那么非人类的朋友自然是越多越好，更何况是这种位高权重的。
“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穆小姐尽管吩咐，老朽自会鼎力相助。”
“王大夫慢走，小雅不方便，就不送您了。”穆小雅摸了摸身边的拐杖，她的腿走路还是不太方便。
被司马钰的半龙来的那么一下，伤得实在是有点重。
“穆小姐留步……”
王大夫走了，留下穆小雅一人在苦恼。侍仙阁那边也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正在按照温清海教的那些损招挨个测试是否还有鬼仙混进来；仙界那边同样是一锅粥，也不知道巫锁庭一个人能不能顶得住；鬼界同样来了一次大洗牌，听说谢必安、范无咎这哥俩加班都快加出幻觉来了，就连万妖楼212室的马当先和122室的牛二胖也被召了回去。
——穆小雅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两位并不是妖怪，而是在鬼界之中，与黑白无常、日夜游神相提并论的鬼帅之二：马面和牛头。两位平时存在感很低，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实力竟然这么强，连师父的大阵都辨明不出他们的真实身份。
两位生前就是妖怪，按理说，妖怪死去之后，其身体和妖气会回归到大自然中，并不会进鬼界走轮回之路。可凡事总有例外，有一些实力强大的妖怪在死后灵魂不散，仍旧游荡在人间。牛头马面就是这样的妖怪，最后被鬼界招募了去，专门管的就是游荡在人间、无法散去的妖怪灵魂。
好在两位鬼妖实力虽强，但为妖为鬼都很正直，大概陆阿九也是看上他们这点，才会招募两位去鬼界当差的吧。
至于民间传说的那些、害怕见到牛头马面的传言则纯属无稽之谈——就算他俩不是什么好东西，身为人类也完全没必要担心他们。
——人俩都是吃素的，对肉完全没兴趣。就算牛头马面作恶，顶大天了祸祸几亩地的庄稼，这已经是能想到的最大罪名了。
除了这些，九岭山本身也不太平，五大仙家也开始清理起各自的门户，就是怕还有鬼仙混进来。
一时间，三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不得安宁。
“实在不行，我们去问问章神医？”今天轮到庄雯值班，她给司马钰擦了身子，又替穆小雅冲了杯咖啡，“听说他医术高超，或许会知道小钰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章神医？哪个章神医？”穆小雅思考了半天也没在记忆中找到和章神医相关的关键词。
“红家铺子的章神医，两百年前花沐晨患了猫瘟，你带她去看的那个。”庄雯的记性一直都很好，她平时就有记日记的习惯。活了几千年，光是日记本就塞满了她在郊区的小别墅。
“猫瘟……哦，后来确诊是这家伙不爱洗澡、只是简单的皮肤病的那个？”提到这个，穆小雅捶了一下手心，总算是想起了章神医这号人物。
红家铺子是红媚娘的老家，一个规模并不大的小村子，坐落在群山之中。章神医是红家铺子的老医生了，他老人家不是人类，而是一只獐子，原本不是红家铺子的妖怪，只是一次在救了红家铺子的一窝小狐狸之后，便被盛情留在了那里，专门给妖怪看病的。
不光是妖怪，章神医精通医术，据传说他可让白骨生血肉，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得了多重的病，章神医都能妙手回春。
“我怎么就没想到他老人家呢……”穆小雅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她想遍了周围所有的大夫，唯独把章神医给忘了。虽然穆小雅平时不提，但整个妖界活到现在的、比她年纪大的妖怪还真就没多少，章神医算是其中一个，听说已经有四千多岁了。见多识广，医术高超，而且为妖还很和善。
“走，我们现在就去红家铺子，对了，那里是红姐的老家，要不要带着她一起去？”
“小雅，你真是忙傻了……”看着有些慌乱的穆小雅，庄雯也跟着叹了口气——最近小雅是真的累着了，平时哪里见过她如此手忙脚乱的样子？“红姐最近回去整顿红家了，她现在就在红家铺子，你忘了？”
“哦，对……”穆小雅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件事，“那我先给她打个电话。”
“算了，我来吧，你好好在家休息，我让知许送我们去，她最近闲着呢，九岭山这么乱，也没人去动物园、或者去买她的家电了，现在这家伙一直在家闲着，让她出去走走吧。”庄雯将穆小雅的电话抢过来放在一边，把她重新按在了沙发里，“你就在家好好养伤，如果实在不放心……我带着余先生去，这总没问题了吧？”
“行……”穆小雅本想再坚持，可在看到庄雯略带责备的目光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我给你们拿钱，缺什么再向我要。”
“这就对了，小雅，你现在可是我们九岭山的顶梁柱，你要是垮了，让我们成千上万的妖怪怎么办？还是说要去指望那五位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老前辈？”
“你说的……对。”穆小雅这次没有反驳，也没再坚持，只是表情看上去有些失落。不过失落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她的表情便恢复如初——
庄雯说得对，九岭山现在只能指望自己了，一旦自己倒下，照眼下这个局势来看，以师兄骆青那两下子，九岭山不出一个月就得散了。
自己撑着，好歹九岭山也算是有个主心骨。
“这就对了，我现在就带小钰出门，到了红家铺子，我再给你打电话报平安。”
“……一路小心。”
庄雯说做就做，先是在穆小雅面前给红媚娘打了电话，后者听上去也很累的样子，不过欢迎她们去红家铺子坐坐。随后庄雯又去了侍仙阁分阁，柳垂莲的几个五行师徒弟暂时回了各自的家族清理门户，她本人也缠得像个木乃伊一样——庄雯去的时候，这家伙正在床上偷偷喝酒。
见庄雯进来，柳垂莲赶紧将酒瓶子往枕头底下塞，可无奈手上有伤，再加上喝了酒动作不利索，塞了几次都没藏好。
柳垂莲也受了不轻的伤，半龙的龙威连大妖的身体素质都扛不住，当时她的身边还有周堂香、雷翔几个小徒儿，为了抵抗龙威，她不得不祭出了全部的修为。好在徒儿们最后全身而退，倒是她自己被龙威搞得一身是伤。
“不是不让你喝酒了么！”庄雯看着柳垂莲动作，当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要抢走酒瓶子。
“别这样！小雯！雯姐！姑奶奶！”柳垂莲死命抱着酒瓶子，一边哭一边求饶，“我就剩这么点儿了！剩下的都让花沐晨那家伙搜走了！姑奶奶行行好给我留一瓶吧！这可是我的命根子啊！没了酒你让我怎么活啊！”
可惜，凡人的力量和妖怪是没法比的，最后柳垂莲还是被抢走了酒，生无可恋地趴在了床上。
好像失去了人生中的某种十分重要的东西一样。
问清楚了余冕的房间，庄雯又去了那里，在和余冕说了这件事之后，后者也表示无所谓——反正他一天到晚也没什么事做，正好出去走走也好。
就这样，一行三人出发了，还是顾知许开车，向着东方驶去。
就在她们刚刚走的时候，几个身影出现在了街角——
“看清楚了么？是不是那个睡着的姑娘？”
“没错，应该是她。”
“别看错了，我可不想白忙活一场。”
“不会的，她绝对就是那天的那条龙。只要夺走她的妖气，我们必定天下无敌！”
“那我们打不过她怎么办？”
“哼，打不过她，还打不过她身边的人么？只要找几个人质，还怕她不就范？”
“大哥英明！”
“走！准备东西去！”
几个身影原地商量了一下，随后便遁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