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鸣没有猜错，母子俩收摊回家没多久，母亲范玲玲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在头发上抹了点头油，还穿了一双平时根本就不会穿的半高跟的黑色皮鞋。
“鸣鸣啊，妈出去一趟啊，晌午饿了锅里还有饭，你热乎热乎再吃啊！”
“知道了，妈！”
交代完了，范玲玲就挎着一个人造革的背包出门了。
张一鸣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合上了物理书。
张一鸣出门之后，先给谭红梅打了电话，然后就骑着车子直奔老粮食局的四层楼。
老粮食局，顾名思义是原粮食局所在的办公楼，搬迁之后，这栋楼就开始对外出租，不过仍旧是归政府管理，所以，大楼的一楼还有门卫室，职能既是传达接收书信、电报、报纸之类的，也有进门登记的保卫职能。
因为是周六，大楼里的人并不多，门卫室的大爷正坐在椅子上看报纸，老花镜眼看垂到了鼻子下面。
“大爷。”
张一鸣敲了敲门卫室的玻璃。
“干啥的？”
大爷放下报纸，伸手拉开了下面的小玻璃窗。
“大爷，我想问一下，咱们这楼里是不是有个专门卖日化用品的公司啊，就是洗发水、洗衣粉这类东西的。”
“没有。”
老头儿想也没想的就要把小窗户关上。
“大爷，您老先别着急啊，我是三高中的学生，想要找这家公司做社会调研，大爷帮帮忙呗！”
张一鸣知道用什么样的身份能更容易让人接受和认同，同时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这些学校，净扯用不着的，不好好念书，整这个整那个的，一个学生，调研社会干屁，给我签个名儿，上三楼，最里边儿的那屋儿就是。”
老头说完，就把一个笔记本扔到了小窗户的旁边，张一鸣提笔在上面写了个‘刘明’，然后把本儿推了回去。
“大爷，这家公司是不是老大了，老多人了？”
“大个屁，人倒是不少，一天乌央乌央的，净给他们忙活了。”
张一鸣看着老头儿一脸的不爽，也能知道老头儿最开始的态度为啥那么差了。
这时候搞传销的，都讲究先洗脑再扣押身份证限制人身自由之类的，但陈小霞毕竟是国外回来的，脑袋也比那些大字不识的人好使，知道这种办法不是长久之计，而且太容易暴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任强都是陈小霞带出来的，只不过后来任强私欲膨胀的厉害，和陈小霞的矛盾越来越大，最后才会分道扬镳另起炉灶，也正因如此，才会被抓，反观陈小霞，虽然也没做啥正经的买卖，一直和传销打擦边球，却平安无事，直到他死。
即便如此，陈小霞还是要笼络人，搞集会统一洗脑，所以，来来往往的人肯定是少不了，自然造成了门卫大爷工作量的增大，老头儿不爽是正常的。
“谢谢大爷啊，我上楼了！”
张一鸣刚转身，老头儿就哐当一声把小玻璃窗户关上了。
张一鸣一路上了三楼。
老粮食局楼的面积并不算太大，一层楼总共不到十个办公室，张一鸣直接走到了最里边的办公室门口。
“奋斗是我的性格，成功是我的目标......奋斗是我的性格，成功是我的目标.......”
屋里忽然传出的口号声把张一鸣吓了一跳，转而嘴角浮起了一抹嘲讽。
这个传销口号喊的还真是没什么新意。
“各位新加入亚洲国际日化商贸公司的同事们，今天是我们第一次传统意义上的正式培训，你们来自五湖四海，来自我们国家的各个地方，你们的性别不一样、年纪不一样、身份地位家庭背景全部都不一样，但是你们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你们都是有梦想的人，都是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创造美好生活、创造奇迹的人，我们有缘相聚在这里，有缘一起成为同事，只要你们相信我，我和任经理就一定会带着你们创造财富，让你们成为家庭的骄傲，社会的骄傲，让你们成为这个年代最成功的人，你们相信我吗？”
“相信，相信......”
陈小霞的话音刚落，屋子里就再次响起了山呼海啸一样的声音。
张一鸣勾勾嘴角，陈小霞洗脑的这个节奏控制的还真挺好，如果陈小霞不是弄这些邪门歪道，就凭她的口才，到保险、金融行业当个培训师绝对能干的很出色，可惜啊！
“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我是从国外回来的，回来前在美国最大的一家洗化企业任职高管，年薪十几万美金，但我为什么回来了呢，就是因为我的根不在那里，我想到我们的国家，把我学习到的那些先进的管理理念，还有那些先进的产品带回来，更要尽我的努力，带着更多的人一起赚钱，一起过上更好的生活，大家看看桌子上的这些产品，全部都是拥有国际专利的产品，整个亚洲地区，只有我们一家公司能够拿到货源，这样好的产品，难道不应该推荐给更多人知道，难道不应该让更多人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赚钱吗？”
“应该，应该......”
......
张一鸣站在门口听了几分钟，深深的感受到屋子里那些被洗脑的人此时的状态，就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满心满眼都是赚钱，都是一夜暴富。
张一鸣看了一下时间，估计母亲范玲玲差不多该来了，所以他朝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现在基本上已经清楚了陈小霞的套路，所以，怎么能端掉陈小霞这个传销窝点他已经有了想法。
好在张一鸣掌握的时间刚刚好，他刚从大楼里出来，就看到了母亲范玲玲急匆匆走过来的身影，他赶紧一闪身，躲到了大楼旁边的胡同里。
看着母亲满脸压制不住的兴奋，张一鸣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倒不是怪母亲，母亲想要赚钱，也都是为了他，他有什么立场怪她呢？
等到范玲玲进了大楼，张一鸣才从胡同里走出来，过了马路，站到了电信公司的楼下。
不到十几分钟，谭红梅就赶到了。
“谭姐，高文军想要毁约。”
“什么？”
听到张一鸣的话，谭红梅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