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禾揩掉眼角温热的水渍，看向别处。
这世上或许只有留白一人知道那夜她的痛苦挣扎，又或许没人会记得小名叫卿卿的顾倾禾。
苦痛埋藏五年，她许是想前世的父母了。
恨也好，怨也罢，总归敌不过心中的念想。
卫宴时轻轻捧出怀里藏了好些天的红苹果：“倾禾，这个还你，我……”要走了。
后面几个字咀嚼了许久，顾倾禾抬眼看他，声音闷闷替他说完：“留白，你要回宴都了？”
来时一身红袍劲装拿着红苹果离开，今日又带着红苹果回归，这次归还，想也知道他要走了。
卫宴时轻嗯一声：“转道去一趟怀城，再回都。”
顾倾禾伸手接过，此后再无话。
一个半蹲着身眼尾下垂，神色不明。
一个坐在床榻脑袋轻偏，不看对方。
若顾倾禾知道这是她平和面对他的最后一面，她怎么也会在临别之际多看他几眼。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再相见时，已是物是人非。
顾倾禾不知道屋外的顾大娘是怎么对谢拂衣说的，她在卫宴时带着两个手下离开后，出了趟卧房。
卧房外的堂屋冷冷清清的，只余留下来教她习武的谢岚，不见他。
谢拂衣去怀城的这两天都是谢岚在教她，可以说谢拂衣这个师傅只是挂个名，还未开始教学就一波三折。
人都走了，顾家门前也空荡了下来，只一辆马车孤零零停在那，再没有了先前的热闹拥挤。
顾倾禾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
【替宿主检测目标人物能量条：90％；食欲暂时度80％；受伤度：25％；宿主总生命值：八天；目前生命值颜色：橙色；危险等级：四颗星。】
绑定的001干饭系统自发为她检测，顾倾禾沉默了瞬道：“我没见他受伤。”
001：【目标人物手臂受伤。】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她转脚回了房：“你能检测谢拂衣的伤吗？”
像是转移话题一般，她默不作声地扯到那人。
001没有情绪地道：【不能。】
它们也是有忠贞度，目标人物是谁就只能跟随他。
顾倾禾有一搭没一搭地机器人聊天：“我不用给目标人物寻找伤药了？”
001端正态度道：【现在的目标人物有为自己疗伤的行动能力，不需要宿主出手。】
顾倾禾：“他这个食欲暂时度的提高和降低好像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影响。”
001认真道：【因为真实数据不明，所以无法给宿主造成影响。】
顾倾禾一针见血：“那我的生命值在他手保护这段时日永远增不了？”
001卡顿了瞬，反问道：【宿主想他恢复记忆吗？】
脑海里闪过留白呆茫乖巧的样，转瞬又是半恢复记忆那天，留白清朗恣意的笑声。
顾倾禾没见过全记忆状态下的他，所以她给不出答案。
她跟着反问：“他想恢复吗？或者说，他知道自己患有厌食症吗？”
001给不出答案，它只能检测目标人物死板的数据，感应不到对方的想法。
顾倾禾的这两个问题石沉大海。
她也不气馁，坏心情只在黑夜中停留一晚，隔天她又是元气满满的小黄人，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在院子里扎马步，身旁跟着几个小矮人。
任何功夫的练成都离不开这第一步。
她每日被这半个时辰的马车折腾得简直想倒地就躺，长安和喜儿围着她叽叽喳喳说着话，面上的扬起的笑容堪比夏日的烈阳。
她本着练武要从小孩子抓起，询问过他们的意见后，顾家大院就多了一排扎马步的小孩。
长安和喜儿再没了笑容，苦哈哈地陪着她，尽管每天累得双腿直打哆嗦也没说过一句不练了。
小七几个中，最耐性子的反倒是最小的草儿，每天扎马步的那个眼神坚定地仿佛想要更人去干架。
长安被他感染，两人时不时就凑在一起叽里咕噜聊天习武，在这一行上花的时间比顾倾禾还要长，然后两个小孩光荣走出练武基础功第一步。
一晃三五日过去，顾倾禾这日难得没去镇上监工，她在隔壁王大婶家借来石磨，准备磨豆子做吃食。
饭团酒楼还整好大概还要一周的时间，但她只剩三天的生命，她准备将这道吃食和众多食谱卖给景瑟，为顾家这一大家子谋取长久的钱财来源。
黄豆泡发一宿，颗粒都大了不少，石磨是谢岚从邻家抱回来的，忒重，搬完后她的手也有些隐隐发抖。
顾倾禾见状让她休息会去灶口烧火，将磨豆子的重活包揽在自己身上。
前世，她曾在一个小山村住过半个月，学习做豆腐的工程并拍摄记录到网上。
那户人家老实憨厚，见她来请教，乐呵呵地手把手教她怎么做，直到她学徒归成，递给他们一千元，他们都不肯接受，直一个劲儿说下次再来啊。
临走时，她将钱悄摸放在他们床头，后来对这一道工程回味了无数遍。
现下来到异世，没有熟练会这道工程的老师傅，上手起来也还是有一定困难。
就如这个磨豆子，村庄落后老人家买不起磨豆子的机器，全程靠手工，常年做惯了的他们使起劲来尚且有些费力，更不用说顾倾禾这个半新手了。
小七拿着瓢在边上放豆子和水，豆子都堆积成山了，她才憋红了脸推着石墨走过一圈。
小七放下瓢，想要来帮她，被她拒绝。
顾倾禾坚持推了好几圈将桶铺满薄薄一层后，光荣让位。
小七接上，费力许久跟着将豆子捻磨成渣流进桶里。
两人给一会唤一轮，其他几个小孩踩着凳子在一旁放豆子，放水，呐喊鼓气。
眼见着半个小时过去，桶里的豆浆水渣都未到三分之一，顾倾禾看着累得够呛的小七，拦住他还在费力的双手：“歇会吧，我去看看能不能找个大伯来帮忙。”
小七憋着最后一口气将这一圈推完，停手。
两人同步揉着发酸的手，顾倾禾早知道这磨豆子是件难事，但没想到这么难，看来前世那两位老人家还是舍不得她做重活，只让她在可费力的劲中推了会。
她挽起袖子锤了锤手，正思考着大白天去哪找个没下地的村民来帮忙，屋顶就跃下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