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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着枯草碎屑,在荒野上打着旋儿掠过。李威的身影在枯黄的草丛中踉跄前行,玄色衣袍被劲风扯得猎猎作响,背后的伤口在奔跑中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灼热感。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体内的雷属性、暗属性和风属性早已枯竭,原本奔腾如江河的灵力此刻只剩下涓涓细流,连维持基本的身法都显得捉襟见肘。
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每抬起一次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终于,他再也支撑不住,扶着一棵枯树缓缓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棵枯树不知在此矗立了多少岁月,树干早已被岁月侵蚀得千疮百孔,树皮皲裂如老人脸上的皱纹,几片枯黄的残叶在枝头摇摇欲坠。
李威的手掌按在粗糙的树干上,能清晰地感受到树皮的颗粒感和内里的腐朽。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揣了一只濒死挣扎的野兽,每一次起伏都带动着全身的肌肉抽搐,玄色衣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略显单薄却挺拔的身形,衣料上沾满了尘土与草屑,还有几处被怨兽利爪划破的破洞,露出下面渗着血丝的肌肤。
脸上原本的冷峻早已被浓重的疲惫取代,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顺着下颌线滴落汗珠,在满是尘土的脸上冲刷出两道浅浅的痕迹。
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未灭的星火,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警惕,时不时艰难地转过头,望向身后荒野深处的方向,生怕那些穷追不舍的怨兽再次追来。
方才与怨兽群的厮杀犹在眼前,那些浑身散发着滔天怨念的怪物,猩红的眼睛里满是怨恨与凶残,每一次扑击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若不是那位突然出现的神秘前辈出手相助,他恐怕真要手段尽出不可。
“呼……总算是安全了一口气跑了上千公里。”李威缓了好一会儿,胸口的起伏才渐渐平缓,他抬起头望着前方的荒野,喃喃自语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
他顺着风的方向望去,远处的天际线上,隐约可见一座巨大的城池轮廓。那城池在晨光的笼罩下,泛着淡淡的青灰色,城墙高耸入云,如同一条蛰伏的巨龙,横亘在天地之间,气势磅礴。
城墙之上,似乎还能看到隐约的塔楼轮廓,层层叠叠,不计其数,那便是万塔城了。
李威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乔跳蚤和破戒僧带着血莲先走一步,按照他们的脚程,此刻应该已经抵达万塔城了。
他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试图拂去上面的尘土,却发现那些尘土早已和汗水凝结在一起,紧紧粘在衣料上,怎么也拂不干净。他又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汗水与风霜,露出一张略显苍白却依旧英挺的脸庞,只是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迹,为他增添了几分狼狈。
正准备继续赶路,一阵强烈的眩晕突然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耳边也响起了嗡嗡的鸣响,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他心中一惊,连忙运转体内仅存的火元素,顺着经脉缓缓流淌,勉强稳住了身形。法力所过之处,经脉传来阵阵刺痛,显然是刚才激战中灵法力透支过度所致。
“看来刚才那一战,消耗太大了。”李威苦笑一声,抬手按在额头上,试图驱散那阵眩晕。他没想到自己雷系突破到筑基后期后,全力一战竟会虚弱到这种地步,连站立都有些困难。若是此刻再遇到强敌,恐怕只能束手就擒了。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踏在枯草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李威瞬间警惕起来,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猛地转过头望去,双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飞镖,尽管他知道自己此刻已无力再战,但骨子里的警惕却丝毫未减。
看清来人的模样时,李威紧绷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只见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朝着他的方向快步跑来,前面那人身材瘦小,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短打,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脸上沾着不少灰尘,连眉毛上都挂着草屑,正是乔跳蚤。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僧人,身披一件破旧的僧袍,僧袍上沾满了泥土,露出的胳膊上还有几道浅浅的划痕,正是破戒僧。
“殿下等你许久了!你没事吧!”乔跳蚤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担忧,脚下的速度更快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李威面前。他跑到李威身边,围着他转了两圈,上下打量着他,当看到李威衣袍上的破洞和嘴角残留的血迹时,顿时惊呼道:“殿下!你受伤了?是不是那些怪物追上来了?你没事吧?”
一连串的问题从乔跳蚤口中冒出,他脸上的焦急之色更浓了,伸手想要触碰李威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悬在半空。
破戒僧也快步走上前来,双手合十,脸上带着真切的关切:“殿下,你可算来了。我们在城外等了你许久,一直不见你的踪影,正想回去找你呢。”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顺着光头往下淌,滴落在僧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显然也是一路奔波,未曾停歇。
看到两人平安无事,李威心中一暖,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驱散了些许疲惫:“我没事,捡回了一条小命,就是路上耽搁了些时间,你们没事就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乔跳蚤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刚才在城外等不到你,我和和尚都快急死了,生怕你出什么意外。”
破戒僧也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逢凶化吉。”
李威摆了摆手,淡然说道:“无妨,只是些皮外伤,不碍事。”他顿了顿,想起那些难缠的怨兽,对了,那朵血莲没事吧?”他最关心的还是那朵关乎重大的血莲,那是他们此行的重中之重,绝不能有任何差池。
“放心吧老大,血莲好好的!”乔跳蚤拍了拍胸脯,语气十分肯定,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说道:“我们把车停在那边了,一直小心保护着血莲,没敢有丝毫差池,就等你来呢。”
李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辆破旧的木车正停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木车的车轮上沾满了泥土,车身上有不少磕碰的痕迹,显然也是经过了一路的颠簸。车厢上盖着一块深色的粗布,粗布的边角有些磨损,隐隐能看到里面透出的淡淡血光,那血光柔和而纯净,正是血莲散发出来的气息。
他点了点头,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那就好。我们先进城,找个地方休整一下,再做打算。”连续的奔波与激战让他身心俱疲,此刻最需要的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恢复体力。
此时的太阳已经升高,悬挂在天空正中,阳光变得灼热起来,如同燃烧的火焰,晒得人浑身发烫。道路两旁的草木早已枯黄,在风中微微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显得格外萧瑟。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天际,发出几声清脆的鸣叫,却也难以打破这荒野的死寂,反而更添了几分苍凉。
三人一路无话,恢复状态过后,乔跳蚤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李威,生怕再次出现意外。李威跟在中间,步伐依旧有些虚浮,但眼神却渐渐恢复了清明。破戒僧推着木车走在最后,稳稳当当,一步一个脚印。
随着时间的推移,万塔城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那高耸的城墙在阳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芒,城墙上的塔楼也渐渐能看清模样,一座座塔楼错落有致,如同一个个威严的卫士,守护着这座城池。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三人终于来到了万塔城的城门下。这座大城果然名不虚传,城墙高达数十丈,长度依山而建的绵延不知多少公里看不到尽头,全部由巨大的青条石砌成,每一块青条石都有一人多高,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有些地方还能看到刀剑砍削的印记,显然经历过无数次战火的洗礼,却依旧屹立不倒,显得异常坚固。
城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匾额由整块黑檀木制成,上面刻着“万塔城”三个血红色的大字,字体苍劲有力,笔锋凌厉,仿佛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让人望而生畏。
城门两侧,各站着一尊巨大的石狮子,石狮子栩栩如生,张牙舞爪,眼神凶狠,仿佛要将一切来犯之敌撕碎。
城门口人流涌动,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有穿着华丽锦袍的富商,手摇折扇,身边跟着几个随从,神情傲慢;有挎着兵器的修士,一身劲装,眼神锐利,步履匆匆;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墙角,伸出脏兮兮的手向路人乞讨,脸上满是麻木与卑微。
守城的士兵身着厚重的铠甲,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们手持长枪,枪尖寒光闪闪,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出城的人,神情格外警惕。相比之下,他们对进城的人反而没有那么严格,只是随意打量几眼便放行。
“老大,前面就是万塔城了,我们就这样进城吗?要不要隐藏一下身份?”乔跳蚤凑到李威身边,压低声音说道,脸上带着一丝担忧。毕竟他们刚刚从娘娘庙那边逃出来,还带着珍贵的血莲,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定然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到时候恐怕连万塔城未必会庇护他们。
李威抬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城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缓缓说道:“你说得极是。市井小民活得战战兢兢,见人便低眉顺眼,行事更是谨小慎微,那是因为没有人给他们兜底,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底层之人每向上踏出一步,无一不是牺牲尊严与汗水铺就,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那些修真大势力着实不容小觑,即便在这小世界里也早已割据一方,根深蒂固。我们所要面对的,绝非仅仅是初入此地的天才弟子——他们在此盘踞多年,势力庞大,几乎不给泥腿子留半点生存之路可走。”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不过,老子现在是王子,没有人当靠山,那就做自己的靠山,何必卑躬于他人?”
乔跳蚤想了想,觉得李威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殿下说得对,有你在,我们怕什么!”
破戒僧也双手合十,低声道:“殿下所言极是。”
三人正准备进城,守城的士兵却拦住了他们。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士兵,他身着铠甲,腰间挎着一把长刀,脸上带着一丝倨傲,眼神警惕地打量着他们,尤其是当他看到破戒僧推着的木车时,眼中露出了一丝诧异。
“你们三个站住!进城何事?你们来自哪里?”那名领头的士兵喝道,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乔跳蚤本来就因为一路奔波有些烦躁,此刻被士兵拦住,心中更是不快,他摇下车窗,探出头去,毫不客气地怒喝道:“不想死!滚蛋!”他的声音尖锐,带着一丝嚣张,完全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那拦路的守卫顿时大怒,脸色涨得通红,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敢在万塔城门口如此嚣张,当即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指着乔跳蚤怒声道:“哪里来的山野粗汉?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我们这么说话!”说着,就要挥手让身边的士兵动手。
“施主莫恼!”破戒僧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就要动手。
李威脑门一拍,真想弄死这两个蠢货,拦住了就要动手的破戒僧,他的目光落在那领头士兵身上,心中一动。
通过刚才对方散发的气息,他能察觉到这个门卫队长竟是筑基境中期的实力,比他预想的要强大不少。万塔城的一个守城队长就有如此实力,可见这座城池的底蕴有多深厚。
他上前一步,对着那领头士兵抱了抱拳,语气平和地说道:“几位军人,我们是散修,无门无派,只是路过此地,想要进城休整一番。”
那领头的士兵闻言,脸上的怒色稍稍褪去,他上下打量了李威一番,见李威虽然衣衫破旧,但气度不凡,不像是普通的山野村夫,眼中多了几分笑意:“散修?那就是王朝势力的人了?你们是从外面来的?”
李威点了点头:“正是,我们来自大炎王朝。”
“哦,大炎王朝,已经十年没回去了。”那领头的士兵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许多,“你们早说自己是散修不就得了,我们万塔城城主大人,欢迎诸位散修道友加入我们万塔城,对于那些宗门弟子,但没有那么欢迎。”
乔跳蚤闻言,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万塔城不欢迎大宗门弟子?”他实在想不通,一般城池都巴不得能得到大宗门的庇护。
那领头的士兵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此事说来话长,我等不便多说,免得误导你们。这个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反正那些家伙已经不是人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厌恶与恐惧,显然对那些大宗门弟子极为不满。
李威心中虽然疑惑,但也知道不该多问,他对着那领头的士兵抱了抱拳:“多谢老乡告知,我们进城后会安分守己,绝不惹是生非。”
“我是齐国的人,不过你这个老乡叫的不算错,去吧去吧。”那领头的士兵摆了摆手,示意手下放行。
“殿下那我们现在去哪?”
“遇事不决,可问春风,春风不语勾栏听曲。”
“哈哈!好嘞!”乔跳蚤一听,顿时眼睛放光,脸上露出男人都懂的暧昧笑容,搓着手便要往前冲。
一路上,乔跳蚤东张西望,对街上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李威则神色平静,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留意着街上行人的神色和交谈,试图从中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破戒僧则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模样,双手放在身前,缓步前行,只是偶尔会被街上的孩童围着起哄,他也不恼,只是对着孩童们和善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几颗糖果分给他们,引得孩童们欢呼雀跃。
就在三人快要走到街尾的时候,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声突然从城外传来,紧接着,街道上的行人纷纷朝着城门的方向涌去,脸上带着激动与崇拜的神色,嘴里还不停地喊着:“龙统领万胜!龙统领万胜!”
乔跳蚤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连忙停下脚步,好奇地朝着城门的方向望去,疑惑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来了?”
李威也停下了脚步,眉头微微皱起,朝着城门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支十几人的铁血小队正从城外缓缓走来,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银色铠甲的年轻男子,他骑在一匹高大的雷麒麟上,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周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气势,正是刚晋升的龙副统领龙啸云。
他身后的小队成员也个个身着铠甲,手持兵器,神情肃穆,步伐整齐,每一步都踏得铿锵有力,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杀伐之气,显然是刚从城外回来。
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辆巨大的战车,战车上躺着一头巨大的怨兽,那怨兽体型庞大,浑身覆盖着坚硬的鳞片,此刻已经没了气息,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这阵仗,好大的排场。”乔跳蚤看着这支铁血小队,忍不住附和了一句,眼中带着一丝敬畏。
周围的人群中,有人开始议论起来:“龙统领此次外出斩敌无数,还击杀了一头金丹境的怨兽,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龙统领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实力,这副统领一职怕是保不住了,很快就要晋升统领了!”
“龙统领还不是金丹境,却能歼灭一整支邪教队伍,最近的几次任务都大有收获,真可谓是年轻人中的第一天骄,果然名不虚传!”
“他已经是金丹以下第一了,实至名归!”
众人纷纷对龙啸云赞不绝口,眼中充满了崇拜与敬畏之情,不少人还对着龙啸云的方向拱手行礼。
李威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战车上的那头怨兽,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这头怨兽的模样,竟然和之前袭击他的那头怨兽极为相似,尤其是怨兽脸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更是和他当时用军工铲砍出的伤口一模一样,绝对不会有错!
“怎么可能是他!”乔跳蚤也看清了战车上的怨兽,脸上露出了一脸的不可置信,失声说道。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龙啸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