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不多，一万。”
羲和忽然顿住了，狐疑道：“你带一万人攻打边关？你脑子进水了？”
边关守军足足有九万，再加上附近其他州郡的守备军，零零散散有十二万左右，萧明瑄带兵一万就该攻打边关，以卵击石也得是个卵啊。
萧明瑄沉默不语。
羲和扔了笔，微微眯起双眼，心头涌上一个猜想却不敢确认，“就算加上北漠的三万铁骑也根本不够，你真的是为了攻打边关吗？还是为了……”
“我想见你。”
羲和愣住了。
空气瞬间凝固，周遭安静得可怕。
“什么？”羲和嘴比脑子先一步问出，后知后觉发蠢。
“我没想攻打天朔，我只是……想见见你。”萧明瑄低垂着眼睑，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是北厉皇子，除非两国相交，否则我走不到天朔皇城。可又实在想你，所以才带兵一万至边关。我知道消息肯定会传回皇城，你自然也会跟过来，这样我便能见到你了。”
羲和沉默着，久久无言。
她忽然开口问道：“我姑姑的事，你有没有插手？”
“没有！”萧明瑄知道这一问的厉害之处，斟酌着道：“我最初只是想让长公主兵败，消息传回去后引你过来，后续的事情我真的没有插手，长公主的死真的与我无关。”
羲和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她靠在窗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她抬头盯着萧明瑄看，四目相对，她想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出点什么，却终究一无所获。
“先不说这个了，想想怎么击退北漠吧。”
羲和的神情与方才并无不同，但萧明瑄敏锐地发觉对方渐渐松弛下来的神经。
他知道方才的话，羲和已然信了大半。
他缓缓勾起唇角，缓缓低头，掩去眼底那一抹令人心惊的深沉。
他们大致拟定了章程，羲和便将宣纸收起来，打算带回去给赵成宁看。
“合作只是我的意思，最终要不要做还是要看爹爹和大哥的意思。”
萧明瑄点了点头，“好，我等你消息。”
羲和喝了几口热粥，便觉得胃里头舒服极了，“你还是住在这里？”
萧明瑄“嗯”了一声，“我无处可去，只能住在这里。不若你收留我？”
羲和笑了笑，“我收留你？你是真不怕被大哥和二哥打死啊。”
她敢保证，前脚她将人带回总兵府，后脚赵成宁和赵谨渊就能提刀上门了。
萧明瑄唉声叹气，“那我可太可怜了，人人喊打。”
羲和被他逗笑了，眉宇间满是笑意，只觉得周身都松快了几分。
萧明瑄望着她怔了怔，“羲和，你多久没有这般畅快地笑过了？”
自到边关，小姑娘未语先笑，面上总带着三分浅笑，但萧明瑄知道那只是她的面具，是礼貌的待人之道。后来长公主身死，便再难在她脸上看到真正的笑容了。
羲和愣了一下，她回想上一次这般畅快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因为时日已久，早已模糊，“不太记得了，挺早了。”
“以前傻乎乎的，只知道开心的小姑娘也变得愁绪四生了，真真是时间不饶人。”萧明瑄感叹道。
羲和沉吟一会儿，忽然问道：“你陈兵关外是想见我，若是北漠退兵，解了忧患，你……会不会也退兵？”
萧明瑄饮了一杯茶，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许久之后缓缓道：“会。”
羲和的心脏仿佛被重重地敲了一下，她一张嘴，声音却哑得紧，“那你的仇呢？不报了？”
萧明瑄的母后之死以及母族的衰落，是横隔在他们之间的一道坎。
“羲和。”萧明瑄忽然叫道：“昨晚我想了一夜。”
“想什么？”
“想你和仇恨孰轻孰重。”萧明瑄眼神飘忽，他的视线向楼下看去，大街上人来人往，结伴而行，朝着远方走去。
“那你得到了什么结果？”羲和的声音有些颤抖。
萧明瑄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反而说起另一件事，“羲和，我放不开你，所以你爹做的错事，就用你一辈子来还吧，如何？”
羲和闭了闭眼，忽然破涕而笑，她张了张嘴，哽咽道：“好，我给你还。”
这一场对峙，终是萧明瑄退了步。
用我一生，抚平你半生蹉跎。
萧明瑄放下杯子，将小姑娘搂入怀中，“好了，我的小姑娘，不哭了好不好？再哭下去，我就要亲你了。”
羲和立马不哭了，还连连朝后退了几步，这一阵子又哭又笑，脸色泛红，“你……怎么能亲我呢？”
萧明瑄挑了挑眉，面上挂着一抹浪荡的笑意，“也不知道小时候是哪个小家伙天天亲我，不让亲的时候还哭。后来长大了，亲了我就跑，找都找不回来。”
羲和连忙争辩，“你……你闭嘴！”
萧明瑄轻笑出声，立马得了羲和的怒目而视，“好好好，不说了就是，脸皮还是那么薄。”
“小哥哥，你够了！”
熟悉的称呼一开口，两人都愣了一下。
那一刻，只觉得耳边的风声都停歇了，只余两人细弱可闻的心跳声。
不知是不是因为话说开了，两人都不觉得尴尬，只觉恍如隔世，但又颇为庆幸。
萧明瑄像幼时那般拍了拍小姑娘的秀发，“羲和，我们会回到过去的，一定会的。”
羲和脸红得厉害，连忙将人一推，跑了出去，“我先走了，你等我消息。”
萧明瑄望着羲和远去的身影，笑容渐渐落了下来，变为幽深。
若羲和此刻回头，便会看见一个熟悉的萧明瑄。
《帝王策》中的杀伐决断的铁血帝王。
*
羲和直到走出酒楼都眉眼带笑。
青远好奇地问：“主子可是有什么喜事？”
“不算什么喜事，但算是一个念想。”羲和低头含笑道。
若是一切真的如方才所言走下去，或许会有一个曾无数次幻想过的未来，
“主子高兴就好。”青远不是傻子，她能猜到羲和心情变好和里头那位有关系，但作为下属点到为止即可，不可多问，“主子，北厉那边是否还要继续监视？”
羲和微微正了正神色，抬头朝酒楼看了一眼，道：“继续吧。”
“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