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一下,说道:“李局长,您……您不先私下找丁刚同志谈一谈?毕竟是一个班子的同事。”
李尚武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和丁刚这个人,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现在市委于书记的态度非常明确,决心也很大。如果田嘉明这件事不能彻底查清楚,给上面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后面很多工作都没法开展,会处处被动。这件事必须有个说法。”
郑红旗在一旁插话道:“尚武说得有道理。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影响会是深远的,甚至可能影响到下一步市里一些重要的人事安排。省里对你接任市委政法委书记的事,还是很看好的,别因为这件事受了影响。”
李尚武摆了摆手,语气有些沉重:“红旗啊,能不能当上政法委书记,那是组织考虑的事啊,我现在不想这个。我现在就觉得,是咱们市公安局内部出了这种问题,脸上无光啊,感觉非常丢人啊!”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听筒,里面传来一个年轻而恭敬的声音:“是朝阳县长吗?我是市委办的林雪,没打扰您休息吧?”
如今的林雪,已经是市委书记于伟正身边的贴身秘书,地位自然不同以往,说话办事都透着一股谨慎和周到。
我马上坐起身,清了清嗓子说道:“是林雪啊,没有没有,已经起床了。”晓阳也被电话吵醒,趴在我身边,把耳朵贴在听筒旁,认真地听着。
林雪说道:“朝阳县长,早上一上班,于书记就交代了,让您九点钟到他办公室来一趟,书记有重要事情要跟您谈。请您千万不要迟到,书记九点半还要去参加一个会议。”
我问道:“林雪,于书记只通知了我一个人吗?”
林雪回答:“目前是的,只通知了您一个人。”
我试探着又问:“林雪,知不知道大概是什么事?”
林雪压低了点声音:“县长,具体什么事书记没说。但我猜测,可能和您去部委帮忙的事有关系。”
挂断电话之后,晓阳钻回我的怀里,仰头看着我,脸上带着关切。我抚摸着她乌黑的秀发,说道:“看看吧,我就说去部委的事,八成要黄了。”
晓阳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分析道:“你想想,于书记亲自打电话让我一早过去谈事。这事要么是去,要么是不去。如果只是例行公事地通知我按时去报道,他完全没必要亲自找我谈,让林雪通知一声就行了。他既然这么郑重其事地让我过去,那很可能就是情况有变,去不成了。”
晓阳将头埋在我的怀里,轻声说:“你分析得有道理。只是,如果你去不了,这个机会不就浪费了?不知道会安排谁去。”
我想起昨晚饭局上方建勇的处境,说道:“如果你真的去不了,你看……我能不能跟你张叔建议一下,让方建勇去?他现在这个情况,如果能去部里帮一段时间忙,甚至有机会留下来,对他可是个难得的转机。”
晓阳想了想,说:“试试看吧。不过这事最终还得于书记和张叔他们定。就怕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留下来。”
“以你张叔现在的能力和位置,真想留一个处级干部在部委,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操作上,可以先办借调,然后慢慢找机会把关系调过去,先解决个调研员的身份,过段时间再转成副司长什么的,应该问题不大。”
晓阳是从不下厨做早饭的。我们洗漱完毕,便到家门口街边一个相熟的摊点,喝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吃了几个包子,算是解决了早餐。然后,我算着时间,步行前往不远处的市委大院。
还不到九点钟,市委大院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运转。院子里,形形色色的干部们或步履匆匆,或三三两两低声交谈,进出着那栋庄严肃穆的市委办公大楼。
看着眼前的景象,我不禁想起在省委党校学习时,一位老师私下里发的感慨:市委大院这些干部,在很多人看来可能是幸福感最强的。不像县里工作那么具体、繁琐,压力直接来自老百姓的吃喝拉撒;也不像省里,制定的政策往往关系到全省发展的大局。
市里面的工作,某种程度上更倾向于“二传手”,是上传下达、居中协调的关键一环。很多时候,工作就是接到省里的任务,催一催下面县区;等下面县区把材料报上来后,办公室的笔杆子们汇总汇总,加上一些市里的情况和意见,形成一份报告,再汇报到省里。
当然,这种看法可能有些片面,但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市级机关工作的某些特点。那位老师甚至提出过一个颇为“前卫”的观点:要大胆试点“省直管县”,特别是对县级的财政进行直管,减少市级这个环节,提高效率。
但这种想法在当时看来太过超前,赞同者寥寥。改革,说到底就是要改变固有的权力模式和利益分配格局。如果市一级管不到县里的财政,反倒让省里直接管了,那市级政府的职能和地位岂不是显得有些“多余”?这种争论,也只是私下里的探讨而已。
我提前几分钟到达市委大楼,林雪已经在楼梯口的小招待室等着我了。看到我,他立刻迎上来,低声说:“朝阳县长,书记这会儿刚好有空,请您现在就去他办公室。”
我点点头,跟着林雪走向于伟正书记的办公室。推开厚重的木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对面墙上挂着的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实事求是”。
大字下方,左右各立着一面旗帜,一面是鲜艳的党旗,一面是五星红旗。于伟正书记那张宽大的、漆成朱红色的办公桌擦得一尘不染,上面整齐地摆放着文件、书籍和笔筒。于书记正戴着老花镜,手里转动着一支钢笔,对着话筒打电话。看到我进来,他招招手,示意我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只听于书记对着话筒笑着说道:“……哎呀,你的心意我明白,我知道啊!……但你也不要再想着挖娘家的墙角了嘛!……现在东洪县的工作正在节骨眼上,李朝阳是绝对不能动的!你除非把他调过去,直接担任司长…你呀,要是缺人手,随便换我们东原市哪个同志,只要你看得上,我马上放人!厅级干部也好,处级干部也好,科级干部也好,我都没二话!但就是朝阳同志,现在绝对不可以!……好了,这事就说定了。朝阳同志,我是不会放的。……好好好,下次有机会,我当面去向您负荆请罪!……”
于伟正挂断电话之后,脸上带着笑意,转头看向我,开门见山地说道:“朝阳同志啊,情况有变化。我考虑再三,决定还是把你那个去部委跟班学习的名额取消掉吧。”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但听到于书记亲口说出来,我还是感到一丝失落,但脸上立刻露出坚决服从的表情:“书记,看您说的!我完全服从组织安排!我还是想留在咱们东原,跟着您多学习,为东原的老百姓多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
于伟正满意地点点头:“嗯,朝阳同志,你这个态度和认识非常端正,这就对了嘛!你还年轻,以后的机会多的是。再说,去那边也只是短期借调,我刚才在电话里也批评了老张,当了部领导,怎么就开始不讲规矩了?下面市县的工作就不用干了?除非他部里下正式调令,直接把你调过去当副司长,否则,我这个市委书记就不能放你走!我得对东原的发展负责啊!”
我连忙表态:“伟正书记,我可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和能力。我呀,就想在咱们东原,在您的领导下,踏踏实实把工作干好。”
于伟正收敛了笑容,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朝阳啊,我之所以下定决心把你留下来,主要是基于两点考虑。第一,是出于对东洪县,乃至东原市未来发展的高度负责。下一步,省制药厂已经正式确定要落户在你们东洪县工业园区了。这是经过省里批准、市里全力争取来的重大项目,对一个县的发展具有历史性的意义!这件事,交给别人去牵头落实,我不放心!必须由你这个县长亲自盯紧抓牢!这是把你留下来的第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这第二点原因,就是田嘉明的问题。这件事现在看来,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严峻得多,其影响某种程度上已经超出了市里,甚至省里能够完全控制的范围。以前啊,我们和省级媒体打交道比较多,和京城那些大报打交道缺乏经验。现在看来,这些媒体的能量和影响,是我们过去严重低估了。”
于书记说的非常认真,我点头道:“书记啊,我们也有压力!”
“今天一早,省委副书记何思成同志亲自给我打来电话,专门过问这件事!说是更高层的领导,可能在相关内参媒体上看到了报道,做了批示!批示的内容虽然我们还没看到,但我已经请托立人部长去打听,据说口气非常严肃!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之前掌握的,仅仅是几家京城媒体要求采访的层面了。这件事,连我都感到压力巨大!”
我心里一震,没想到事情已经惊动了省里主要领导和更高层。我谨慎地问道:“于书记,那省领导的主要意见是什么?”
于伟正沉声道:“省领导的意见,核心是八个字:查明真相,严肃处理。但是朝阳啊,你要明白,省领导不会,也不可能了解基层这么复杂的具体情况。如果没有人去详细汇报,去解释前因后果,他们可能就只知道一个公安局长给犯罪嫌疑人提供子弹这样的表面事实,而不知道田嘉明同志在抗洪抢险做出的巨大贡献。所以,下一步,我考虑很可能需要你和我一起,到省里相关领导面前去做一次专门的汇报。”
听到内参上的批示,我马上意识道,事情确实已经失控了。
“你是东洪县的县长,是田嘉明的直接领导,由你去汇报具体情况,名正言顺,也更有说服力。当然,我也考虑到你和晓阳同志与何思成副书记的私人关系,这或许能起到一些沟通润滑的作用。现在,问题的性质已经变了,已经不是简单地保不保一个田嘉明的问题了。而是如果田嘉明这件事处置不当,可能会牵连到尚武同志,进而影响到整个东原市委、市政府的形象和威信!”
我深吸一口气,感到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东原的干部,第一次感受到了媒体带来的强大压迫力。
我望着于伟正,诚恳地问道:“于书记,我冒昧地问一下,在这件事情上,市委,特别是您本人的最终态度和底线究竟是什么?”
于伟正目光锐利地看着我,停顿了片刻,清晰地说道:“我的态度是一贯的,也是明确的。朝阳同志,关于田嘉明同志私下向当事人提供子弹这件事,无论出于何种原因,性质是严重的,错误是明显的,必须进行严肃处理!这一点,没有任何含糊的余地!”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有策略性:“但是,这个处理,必须讲究时机和方式。要等到这件事在外界、在媒体上基本平息下去之后,我们在内部进行严肃处理。内部处理,手段就灵活多了。可以给予严厉的政务处分,可以让他在市委常委会上做深刻检讨嘛。这些都是我们可以接受的,也是必要的。但在当前这个风口浪尖上,我们必须统一口径,统一行动!要先集中精力,把来自上面和社会的关切解释清楚、回应明白!现在我们必须一条道走下去,先顶住外部的压力!”
我赶紧汇报了我已经做的工作:“于书记,关于应对媒体采访的事,我已经和曹河县的郑红旗书记通过电话,初步沟通好了。红旗书记已经表态,他会坚决否认收到过子弹这件事。只要当事人郑红旗书记那里咬死了不承认,媒体缺乏关键证据,这件事的热度可能就会慢慢降下来。”
于伟正却摆了摆手,脸上并没有轻松的神情,他说道:“朝阳啊,看问题不能这么简单。按常理说,郑红旗那边表了态,愿意配合,这件事应该就能平稳过渡。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究竟是谁,通过什么渠道,把这份内部掌握的卷宗材料捅给了晚报!这意味着啊,潜在的对手或者说‘内鬼’,很可能还在我们内部,甚至可能就在我们身边!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决定、采取的一切应对措施啊,说不定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如果我们费尽心力统一了口径,稳住了局面,到时候那个内鬼再写一封匿名信,或者再向另一家有影响力的媒体爆个料,说我们上下串通,用谎言掩盖事实,那市委面临的被动局面将会是灾难性的!”
他身体前倾,目光紧紧盯着我:“所以,当前最最核心、最急迫的任务,不是简单地让田嘉明或郑红旗改口,而是要动用一切手段,尽快把那个泄露消息的混蛋挖出来!只有消除了内部隐患,我们才能安心地应对外部的风波。
接着敲了敲桌子道:“攘外必先安内!在这件事上,朝阳,你可能需要动用一些你的私人关系。比如,想办法给省委的何思成副书记那边,先打个电话,或者通过晓阳递个话,打个‘预防针’。把田嘉明同志过去的功劳、苦劳,以及这件事背后可能存在的复杂因素,用一种恰当的方式,先做个铺垫式的汇报。”
我说道:“书记啊,这事啊,我去试一试,应该没问题。”
“要让领导们明白啊,我们现在这个国家,这个社会,在转型期是需要一些敢于担当、甚至有些‘瑕疵’的英雄的。我们需要一种精神!我们不能把自己亲手树起来的典型,因为一些处理不当的问题,就轻易地、粗暴地彻底否定、打倒。那样做,会让很多基层的干部寒心!”
于伟正书记的这番话,谈得非常深刻,也极具策略性,显示了作为市委一把手的政治智慧和驾驭复杂局面的能力。我和于书记谈了将近半个小时,基本上摸清了市委,特别是他本人的真实想法和底线。
在整个谈话过程中,我并没有将昨晚李叔透露的、已经基本锁定丁刚是泄密源头的消息汇报给于伟正。
我考虑的是,这个消息目前还属于公安系统内部排查的初步结果,尚未经过市纪委的正式调查核实。这么敏感的信息,理应由市公安局局长李叔掌握确凿证据后,亲自向市委书记汇报。我如果抢先汇报,既有越级之嫌,也可能打乱李叔的工作步骤。
从于伟正书记的办公室出来,出门就碰到了李叔和市纪委书记林华西,于二人打了招呼,看两人都拿着笔记本,看来九点半的会,就是研究丁刚的问题啊。
回到县委县政府大院,我自然要先到县委书记丁洪涛的办公室去照个面。丁洪涛看到我推门进来,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诧异:“诶?朝阳同志?你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去部委报到的东西忘了带?”
我走到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用一种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洪涛书记,计划赶不上变化呀。刚刚接到市委于书记的通知,部委那边暂时不去了,让我安心留在县里工作。”
县委书记丁洪涛听到这个消息,脸色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浮现出疑惑和不解的神情,连声问道:“什么情况?这是什么情况?这……这怎么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国家部委的借调通知,也能这么朝令夕改,这么不严肃吗?”
洪涛书记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对上级机关做事风格的质疑,也有行程突变而可能产生的疑虑。
我笑了笑,含糊地解释道:“这个嘛……具体是什么原因,领导没说,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接到通知,暂时不去了。”在这件事情上,我故意保持了一些神秘感,没有向丁洪涛解释太多。我知道,在官场上,有时候保持一定程度的信息不对称,反而能增加自己的分量和主动权。
丁洪涛书记迅速调整了表情,换上一副替我着想的面孔,说道:“朝阳啊,唉,不去也好,不去也好!说实话,县里这一大摊子事,还真离不开你这个县长。你走了,我这心里还真不踏实。”他话锋一转,说道:“你回来得正好,我正好有个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他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递给我看:“这是今年五月份省里下发的文件,鼓励各地积极开展创建卫生城市的活动。我觉得啊,咱们东洪县城,离省级卫生城市的标准,虽然还有不小的差距。但是呢,‘讲卫生、讲文明’本身就是改造社会风气、提升群众生活质量的一个重要抓手嘛。”
丁洪涛说着,我拿着这份五月份的文件看着,心里有些莫名奇怪,这都马上十月份了,五月份的文件翻出了是为合意。
丁洪涛说道:“朝阳啊,我最近观察了一下,包括咱们县委大院在内,很多机关单位的卫生状况很一般呐!很多同志都没有养成好的卫生习惯,烟头随地丢、随地吐痰、乱扔垃圾的现象十分普遍。所以啊,我在考虑,一个城市、一个单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环境面貌是很有必要的。这个爱国卫生运动,看来非抓不可,卫生县城的建设,也要真正动起来,不能只停留在口号上。”
“书记,搞一个干净整洁的卫生,是好事情,我是支持的。”
丁洪涛背着手慢慢踱步,继续说道:“但是县政府这边啊,分管科教文卫工作的马立新副县长,本身工作任务就很重,精力确实也有限。我看这样吧,”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措辞,“我考虑,为了加强这项工作的领导力度,决定由县委办的吕连群主任,来兼任县爱卫会的主任。把爱卫会啊在县委找两间办公室,让他们在这里办公。吕连群同志啊协调能力强,爱卫会的工作本身也需要协调卫生、建设、环卫、交通以及各个乡镇,头绪很多。由县委常委来兼任爱卫会主任,更能体现县委对这项工作的重视,也便于统筹协调各方面的力量。你看怎么样?”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明白,丁洪涛此举,名为加强爱国卫生工作,实则应该是想通过调整爱卫会主任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职位,进一步将县里的一些具体工作,掌握在县委。
对于调整爱卫会主任这件事,我内心并不十分反对。毕竟,现在的爱卫会确实形同虚设,工作没有起色。讲卫生、改善环境,本身也是好事。而且,在这种时候,我不想在非原则问题上与丁洪涛产生僵持。
于是,我表态道:“洪涛书记,您这个考虑很周到啊。讲卫生、改善环境,确实是件造福群众的好事。也确实如您所看到的,县里之前对这方面工作重视不够,马立新同志分管的工作头绪多,既然咱们县委决定加强这方面的工作,让连群同志把卫生工作抓起来,我认为是必要的。我们县政府这边完全支持。”
丁洪涛听完我的表态,脸上露出了高兴的神情,说道:“好!朝阳县长,你有这个认识就好!抓卫生工作,关键在领导,班子要加强,力量要充实,经费也要保障到位。朝阳啊,你们县政府这边,还是要保障到位,批一些必要的办公经费,提供好办公条件。我打算在四季度,集中力量,让咱们整个东洪县的形象,特别是县城的面貌,有一个彻底的提升!等到明年春天,再组织各单位种上一些树,把县城绿化美化搞起来,要让人一到咱们东洪县,就眼前一亮!”
听完丁洪涛的设想,我没有表示反对。毕竟,搞好县城卫生和环境,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政绩,也是对老百姓有利的事情,只要不过度劳民伤财,我没有理由阻拦。我点头道:“好的,书记,县政府的相关经费,我们会按程序研究保障。具体工作需要多少,让连群同志拿个方案出来。”
和丁洪涛谈了十几分钟,我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下后,我立刻让政府办主任韩俊,去通知县公安局局长田嘉明过来一趟,我要亲自和他谈一谈。
而在县公安局那边,政委万金勇已经先我一步,坐在了田嘉明的办公室里。房间里烟雾缭绕,万金勇递给田嘉明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语重心长地劝说道:“老田啊,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再把自己关在屋里生闷气也没用。你看,李县长为了你的事,专门从市里赶回来,马上就要找你谈话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从上到下,都没有要放弃你的意思!你现在这个态度,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田嘉明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烟雾从他鼻孔里喷出,他闷声闷气地说道:“老万,你不用劝我。这个事我觉得没什么好多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田嘉明做事,敢作敢当!我觉得,我该承担什么后果,就承担什么后果!没必要连累那么多领导为我操心!”
万金勇有些着急地说:“哎呀,我的老田啊!你怎么就这么犟,这么不听劝呢?李县长昨天、今天,为了你的事,找了多少领导,说了多少话!市里的于书记也是这个态度!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要放弃你,大家都在想办法保你!你怎么就非要自己往牛角尖里钻呢?”
田嘉明抬起头,眼睛因为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他声音沙哑地说道:“人家不责怪我,那是人家领导大度!我自己心里就能过得去这个坎吗?妈的!那个什么狗屁记者还要来采访老子?问我是怎么把子弹给流氓的?我告诉你,老万,我田嘉明这辈子,宁可站着死,不会跪着生!但在我死之前,说句不好听的,老子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不能让那些背后使绊子的王八蛋好过!”
万金勇痛心疾首地说:“嘉明啊!你的思想怎么还是这么极端、这么冲动啊!现场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现在所有人,从于书记到李县长,再到我,都在想办法帮你扛!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大家想想,为咱们东原市的整体局面想想吧?”
田嘉明用力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情绪激动地说:“老万!你是不知道!有些人坏起来,那是没有底线的!你让我昧着良心,对着记者说我没给过子弹?我田嘉明这辈子虽然毛病多,实话实说,这个事压了我一辈子,我办不到!”
这边田嘉明钻起了牛角尖,这边市委书记于伟正也是一脸严肃,在听完了市公安局局长李尚武的汇报之后,于伟正侧身看向了林华西说道:“纪委的意见!”
林华西说道:“书记啊,仅仅从这个事情上看,就算做实了是丁刚写的秘,恐怕也够不上处分,您看,他这个没有条款,最重要的是他说的确实是事实。如果这个时候因为泄密的事处理他,恐怕有难度。如果强硬处理,给个什么处分啊,就怕他破罐子破摔啊,再给媒体一些内部消息,说他被打击报复,对咱们来讲,也很被动啊。”
于伟正看着林华西,点头道:“说的是有道理的啊。”
李尚武说道:“我怀疑应该不是丁刚给媒体泄漏的,这个丁刚和田嘉明的私人关系还是不错的。”
于伟正自然是知道其中利害的,于伟正沉思说道:“找就要找源头,既然这个丁刚是重大嫌疑,那就说明公安队伍,就是从他这里跑风漏气的,那么就从他这里斩断,只要把他收拾了,公安局的口子就堵住了。我们再怎么处理,都是内部处理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李尚武和林华西两人都点了点头,等待书记的下一步指示。
于伟正道:“害群之马不可留啊,对这样的同志纵容就是助长歪风邪气,这个丁刚之前因为朝政打了招呼,那个时候,市委啊要求稳,我对丁刚是手下留情了。现在看来啊,不长记性,端着东原的碗,还早砸了东原的锅,天理难容啊!同志们,我们一定要习惯跳出圈子解决问题,站在更高维度处理矛盾,针对丁刚的事,不要田嘉明,你们市纪委和市公安局翻翻旧账,去把之前龙腾集团老罗家那个儿子叫什么来着?”
李尚武马上想到了罗腾龙:“书记,是罗腾龙。”
“对了,就是啊那件案子涉嫌到刑讯逼供致三人死亡的事,深入细致的倒查,这些人啊,真以为东原没有王法了,真把市委政府当怂包了,不知敬畏,丧心病狂,先把这个丁刚给我双规了,再慢慢让他交代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