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翰言抿了抿唇，笑道：“在青山村摘的，临走前去拜了一下容叔和容大娘，往回走的时候便看见这青枣，想到你喜欢吃青枣，就摘了一些回来。”
“那颗青枣树长出来的青枣最好吃了！”
翠丫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个青枣，随便用衣服擦了一擦，就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这举动就如......翠丫娘那样。
只不过她脸上眼里更多灵动生气。
咔嚓咔嚓的声音嚼咬声透着清脆，翠丫两口就把整个小青枣吃掉了，一脸满足。
“真的好好吃！”翠丫又拿了两个小青枣擦干净，一个自己吃，一个递给周翰言，笑嘻嘻道：“你也吃。”
周翰言张嘴把她递过来的青枣咬进嘴里，慢慢地咬着脆爽的枣肉，见她吃得欢快，有一瞬间不想说她娘亲的事。
他知道，要是提及她娘亲的事，她现在的好心情一定会烟消云散，说不定还会很生气。
但是那一瘸一拐的身影，那如一潭死水的眼睛，那毫无波澜的神情，又或是那人在提及翠丫时，脸上眼里经不住流露出来的点点温和。
尤其是在摘青枣时，那沧桑的脸上更是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期待，周翰言觉得又有些不忍心，便是纠结了一路，现在也没有决定好要不要告诉她。
翠丫又吃完了一个青枣，见他嘴巴不动了，神色呆呆的，微微皱起眉尖，凑近他问了一句：“翰言哥，你不会是把枣核给吞了吧？”
周翰言回过神，把枣核吐在手心里，看着她的眼神更加复杂了，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说，这青枣不全是我摘的呢？”
翠丫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起来，心中突然地多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慌乱。
她轻轻地张口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全是你摘的？那还有谁帮忙摘这些青枣？”
仔细一听，竟能听出她语气里的一丝轻颤。
周翰言知道她心中有了猜测，沉了沉气息道：“是你阿娘摘的。”
翠丫听到这短短的几个字，惊得蓦然瞪大了眼睛，完全怔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之后，一股浓烈的恼恨直冲上头脑，气得脸都通红了，“谁让你带回来的？我才不要她摘的青枣！！”
她控制不住音量怒斥了一句，忿忿地把周翰言捧着的青枣一股脑挥在地上。
绿油油的青枣哗啦啦掉在地上，发出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咚咚”声。
这声音好像一个个小锤，沉沉地砸在两个人胸口上。
只是片刻，青枣满是泥尘，静静地躺在地上，那件灰黑色的褂子盖在一些青枣上，细细的尘土落在上面一块一块补丁上，破碎又凋败。
翠丫气得直喘气，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根本察觉不到地上这件褂子的异常。
她觉得难堪，转过身去，用袖口一下又一下擦掉眼泪，但怎么都擦不干净，就更气了，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周翰言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往前迈了一步，把她抱进怀里，一下一下地安抚她。
翠丫靠在他怀中，眼泪更加汹涌了，抽泣声一抽一抽的。
周翰言没再说话，也没劝她不要哭，她需要宣泄心中怨怒。
“叩叩......”
院门突然被敲响，打断了翠丫的哭声。
随之而来是一道略显尖厉的声音：“有人在吗？”
两人齐双双望去院门那里。
“我去看看。”周翰言松开她，走到门边打开门。
来人是同住青衣巷的一个大娘，见开门的人是周翰言，震惊了一下，“翰言？怎么是你？”
这大娘问着，眼神不住地往院子里瞟去。
奈何周翰言只是打开了一点门缝，看不到里面的人，她可听到里面哭得厉害的人是翠丫，担心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大娘眼神眼里地盯着周翰言，“翠丫呢？她是在里面吗？”
周翰言扯了扯唇角，笑道：“嗯，翠丫在里面，她没事。”
大娘疑惑地质疑道：“翠丫怎么了？怎么哭得那样厉害？”
周翰言随意扯了一个谎：“翠丫摔了一跤，摔疼了，所以就忍不住哭了，但没摔哪里，多谢大娘关心。”
“真的吗？”大娘还是有点不相信，瞥了眼那只有一掌多宽的门缝，“那你打开门让我看看翠丫咋样了。”
“大娘，我没事。”翠丫的嗓子因为哭得太厉害了，显得略微的沙哑。
她越过地上的青枣，动作小心翼翼的，走到周翰言身边。
周翰言顺势敞开了院门，大娘一眼就看到了地上散落的枣子，又看翠丫确实不是在遭受什么折磨，这才放心了，相信翠丫是摔疼了才哭的。
大娘好笑地叮嘱：“你这丫头，下回走路得小心些了。”
翠丫极为不好意思，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多谢大娘的关心。”
大娘笑了笑，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没事就好，那大娘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就来我家里喊我哈。”
翠丫也是浅浅一笑：“嗯嗯，好。”
大娘又看了眼地上散落的青枣，转身往家的方向走。
经过大娘这么一打搅，翠丫心里那股委屈又怨恨的情绪缓和了许多，也不再想痛哭了。
周翰言关上门，转头便看到她一双哭得通红微肿的眼眸，又是心疼得不行，捧着她的脸，在她眉心亲了一下，又是道歉：“对不起，是我擅自主张做决定，让你不开心了。”
翠丫低下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脚边那几个青枣，沉默着没有回话。
周翰言任由这股寂静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蔓延，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耐心地等她缓和好情绪。
“对不起，我刚刚也不该冲着你发脾气。”翠丫的声音闷闷的，却也比方才平静了许多。
周翰言轻笑一声，摸着她的脸颊，温声道：“你没有错，不用跟我道歉。”
翠丫沉默了一会，咬着唇慢吞吞地出声：“她......她现在过得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