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怡精神一振，立刻把身前的男人推到一边去。
沈恒烨毫无防备，摔倒在床榻里，还好有绵褥垫着，不至于撞到屁股。
裴月怡翻身下床，快速穿好鞋子，对外面的香华说：“好，这就来。”
沈恒烨有些不明所以，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拧着眉头，温声叮嘱：“别着急，小心些。”
裴月怡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想了一下，又解释道：“昨天夜里那声爆炸之后，我便让香华立刻去追踪，看下是能追到人。”
沈恒烨眉头微微一松，脸色却沉了一些，“让我先去看看，你莫要冲动，你肚子里有孩子，不能像之前那般打打杀杀了。”
裴月怡张了张唇，欲言又止，不自觉地把手放在小腹上，最后还是没有反驳他的话，“好吧，那你快去看看，就怕他死得太快了。”
若是那个刺客服了毒药，及时自尽了，那他们就没法获得线索了。
“好，我知道。”沈恒烨穿好鞋子，在她的唇上又亲了一下，然后才转身出门去。
门外廊檐下，一个身形瘦小的男人被粗大的麻绳五花大绑着，嘴里塞了一块不怎么干净的布，似乎还渗着一点红，嘴巴几乎撑到极限，双膝跪在地上，浑身上下的衣服都破烂了。
站在男人身边的香华冷淡着一张脸，一手攥紧了一根带刺的皮鞭，一手牵着粗绳的一端，像牵着一条卑贱的畜生一样。
沈恒烨脸色阴沉冷戾，吩咐衙役把人押去刑牢。
另外一个房间里的裴凌筠也听见了动静，便起来了，容卿音也想跟着起来。
裴凌筠轻轻按住她的肩，眼底盈满了细腻的柔光，“大牢不是个好地方，我去去就回来，你好好休息。”
容卿音瞥了一眼他的胸口，眉尖轻轻蹙了蹙，“那你小心点，别再弄到伤口了。”
裴凌筠抿唇笑了笑，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轻声道：“好，我知道了，这次定会小心翼翼的，不会让你再担心。”
容卿音嗤了一声，捏着他的脸腮，咬着牙道：“你哪次不是这样说的？又有哪次做到了？”
裴凌筠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挪开，眼里多了几分愧疚，还是低声认错。
“算了算了，快去看看吧。”
容卿音自己也知道，有些事是无法避免的，换做是她在他的那个位置上，她大概也会着急忙慌。
她这么跟他再三强调，只是想让他有一点压力，以后多注意一些，多惜命一些，他的身体又不是铁打不坏的。
裴凌筠出去之后，她也睡不着了，就起身出门，在廊檐下看见裴月怡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容卿音屈膝行了一礼，“姑母，您醒来了？是否有哪里不舒服的？”
裴月怡上前拉着她的手，笑容温和：“好得很，说来昨晚也是万幸中的万幸。”
说实话，她现在一想到那塌房的房子，还是一阵后怕。
别说裴月怡怕了，容卿音也是很害怕。
就算裴月怡不是皇后，只是一个普通人，若是因为一次爆炸和大火去世了，那也是一件令人沉痛和心惊的事。
“还好昨夜去找你和玥姐儿了。”裴月怡看着她，笑道：“你跟玥姐儿就是咱们裴家福星，如果没有你和容阿爹，郁离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有没有机会读书识字。”
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容卿音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
莫名想起前世的自己，以及重活之后的自己。
重来一世，她有很多迷茫，犹如在一团迷雾中找方向。
阿爹阿娘都没了，至亲至爱的人就只剩下肚子里的崽子，唯一的信念就只是带着玥姐儿离开，想要遗忘前世那些糟心的日子。
但忘不了，有时后悔同意阿爹收留他，有时后悔要他做夫君，有时又后悔去京城找他，眼泪刷刷地掉。
直到后来所有事都解释清楚了，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是遭过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孽，要她平白无故经历那些苦痛。
不过还好，现在的日子也还好了。
就是不够安稳，总有祸事降临。
她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很不简单，跟开凿运河这事脱不了干系。
在九川这种寻常地方，只有能从运河施工那边能偷来炸药。
又想起裴凌筠说怀落县那边发生了一些比较棘手的事，对这个念头就更加肯定了。
但她只知道前世张逸淮的丰功伟绩，不知道他得到这等成就的背后费力解决了多少棘手的问题。
裴月怡看见她直直地盯着前方看，眼神一动不动的，有些担心：“卿音，怎么了？”
容卿音蓦然回神，把自己刚刚的想法说出来。
“确实，你的想法并没有错。”裴月怡看着小院中的小花园，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也是我们连累了你，你跟我们受苦了。”
容卿音微微摇了摇头，“姑母，我明白你们的苦衷，以后的日子会更好。”
语气顿了片刻，她迟疑了一下，又问道：“姑母，你是否记得前世还有没有什么关于开凿运河的事发生？”
裴月怡闻言蹙起了眉，沉思了好半晌，想得头有些疼了，也没找到什么关于这个问题的记忆。
她摇了摇头，“你姑父应该只是跟我说过一些比较值得夸赞的事，觉得张逸淮做的好，很少跟我说负面的问题，有可能郁离他自己也会知道一些。”
“算了，别想那么多先，他们俩会把这些事解决好的，咱们先去吃点东西，我有些饿了。”
容卿音看了眼她的肚子，笑出了声：“嗯嗯，崽子可能也饿了。”
...
幽暗逼仄的大牢里，油灯燃出絮絮的薄烟，火光一晃一晃，映射在漆黑斑驳的墙面上，如同黑色的鬼魅在飘动。
这里的空气并不好，阴冷潮湿，甚至还有一丝霉臭的异味。
乍时刚进来，便会闻到这股难闻的味道。
越靠近刑房，这味道则会越重，还多一些血腥气味。
香华站在刑房门口，朝两人行了一个礼。
沈恒烨挥了挥手，淡声道：“你先回去陪夫人，皮鞭留下。”
香华颔首道是，留下皮鞭便走了。
沈恒烨用手帕擦了擦皮鞭，帕子随手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