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南安柳叶眉一弯，朝着萧北宸会心一笑，真心夸赞道：“二公子效率真高。”
锦盒里用墨蓝丝绒托着的，是一白一蓝两个小瓷瓶，红色的绢布裹着木塞紧紧堵着瓶口。
尹南安随意取了那蓝色瓷瓶，握在手中晃了晃，是小药丸撞击瓶身的清脆声响。她顺势拔了瓶塞，举着瓷瓶便要往鼻下凑。
萧北宸倏的伸出手，将她手中的瓷瓶推开了些，眼里满是无奈地指责：“你是打算给自己用上？”
尹南安这才反应过来，她尴尬扯出两抹笑，识趣地赶紧将瓶塞重新塞回。
车厢晃动，打开瓶塞那一瞬间晃出的草药香气，萦绕着在车厢里肆意纠缠。
尹南安下意识嗅了嗅鼻子，下一瞬便蹙了眉头。这味道好生熟悉，她定是在哪里闻到过。
她握着瓶身的手僵着，一遍一遍拼凑入宫那日的记忆。良久，她眉头慢慢舒展开，若有所思地将蓝色瓷瓶重新放进锦盒中，重重合上盖子。
她转眸望向萧北宸，正欲开口，却瞥见萧北宸的眸光落到了自己手腕的珠串上。
“这手串，新得的？瞧着不像近些年的货。”萧北宸似对这手串的来历全然不知，言语中竟不带半分情绪。
尹南安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她陪着笑，佯装不经意抬了手腕，让手串重新落回衣袖里，“二公子还懂这些？让人刮目。”
她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岔开话题问道：“另一个瓷瓶，可是解药？”
“嗯。”萧北宸应声。
尹南安支起脑袋，一本正经地将眸光探进萧北辰漆黑的眸子里，开口道：“能否帮我查个人？”
萧北宸眸光敛了敛，似是不满自己被这样随意使唤。
良久，他还是颔首同意。
马车颠簸而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马车里头垫了软垫，倒很是平稳舒坦。
屋外街道的喧嚣声渐渐远去，尹南安掀起帘子，往外头瞧了瞧，问道：'我们这是去哪？”
尹南安今日本就穿得厚了些，被车厢的貂裘帷幔一闷，脖颈处潮湿一片，她将脑袋半伸出车窗外，贪婪地呼吸着外头清爽冰凉的空气。
“去城东的云秀庄。”萧北宸慵懒答了，随即便轻阖了眼。
云秀庄？
尹南安疑惑缩回脑袋，目光却落在萧北宸面上，他浓密的睫羽垂下，半遮住眼下的疲倦。虽闭着双眼，面上的神色却无半丝松懈。
尹南安噤了声，不再打搅他。
马蹄滴答踏着地面，车身轻微晃了晃，便稳稳地停了下来，门帘被掀起。
掀门帘的不是龙四，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姑娘的面孔。
尹南安在萧北宸院中也只见过年长的嬷嬷同年幼的小丫头，这是头一回见着同她差不多年岁的姑娘。
尹南安勾了唇角，朝她礼貌一笑，又扭头瞧了瞧还在闭目养神的萧二公子。
“爷。”姑娘轻唤了声，她嗓音干练有力，并不似寻常姑娘。
萧北宸轻抬了眼，眼中疲倦散去，融进去三分凛然。
云秀庄店面宽敞，铺面却很是古雅，店老板原先是宫里头的绣娘，染了疾被放逐出宫，痊愈后便开了这间铺子。
铺子里雇了不少打下手的小工，但真正制衣的，还是老绣娘自个儿。老绣娘年岁渐长，衣裳也出得愈发的慢。但奈何她眼光独到，衣裳的配色、绣花、裁剪、缝制都做得极好。城中的女眷们都愿意在她这儿候上一候。
尹南安跟萧北宸一道，逛这样的铺子，总觉得很不自在。
相较于萧北宸的怡然自得，尹南安那探头探脑的模样，着实滑稽。
尹南安四下扫了眼，这一眼，却被铺子正中央挂着的衣裳勾了魂魄。衣裳大胆运用了丹红、槿紫和松绿，却搭配得宜，高贵矜持。恰到好处的掐腰既能彰显女子的婀娜，又不妖娆出格。
尹南安装模作样伸手捻了捻料子，入手柔软绵密。
店掌柜自打两人进门就恭敬跟着，见尹南安摸那衣裳，语气中带着自豪道：“姑娘好眼光。这是我家店里头的镇店之宝。每次摆出来，客人都喜欢的紧……”
尹南安附和听着、嘴角扯得笑却是一次比一次难看。
萧北宸拧起眉，打断絮絮叨叨的店掌柜，交代道：“店里头新出的款，都搬出来。”
掌柜立马噤了声，咧着合不拢的嘴连连应是，一边往后退一边对着后头喊：“金翠儿，快差人来招呼贵客！”
尹南安睨给萧北宸一个“你没事儿吧”的眼神，嘴里嘀咕：“渣男戏码！”
铺子外头，龙四将马车的缰绳递给店里小二，便同青鹤一道，在门口候着。
龙四百无聊赖，他可从来没陪着自家爷出门，干这陪姑娘挑衣裳的活计。
他握着的剑柄重一下轻一下地戳着身后的砖墙，一张憨厚的脸上，粗黑的眉头挤成一个“倒八字”。
“青鹤，爷可给你安排活儿了？怎地一回来就跟着我们瞎晃悠？”
唤做青鹤的姑娘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摇了摇头。
龙四面上好奇更甚，“爷什么也没同你讲嘛？”
青鹤继续摇头。
龙四百无聊赖，又问不着答案，只能悻悻作罢。
云秀庄里头，被叫出来的金翠儿面容稚嫩，待客却很是老练，她眸子在两人身上一扫，心下便了然。
她领着两人往里头的厢房走，铺子东南角设了两间装饰极精美的厢房，专程由贵客试衣裳用。
今日最里头那一间已来了客人，还有一间空着，正巧引着这两位姑娘公子过去。
金翠儿一路上话头也没断，除了夸姑娘貌美身段好之外，也隐晦地试探了下二人用一间是否合适。
“厢房里头有耳房，姑娘更衣，也不成问题。”金翠儿话头子递得慢。
她细细观察着尹南安同萧北宸的反应，若是有人面上露了尬色，她便将人往旁边的两间小些的厢房引，将二人分到两处安置。
“带路便是。”萧北宸冷言一声。
“是，是。”金翠儿忙躬身附和，再不多言，径直就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