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拿起A4纸，看了一眼，然后轻轻地一抛。
那纸，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落回了茶几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其实，你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就是这个吧。”她的目光扫过郑珂、陆依依，和江慕白，平静地声音了，竟然带着一丝愉悦。
“我就说嘛，现在年轻的爱豆多得像天上的星星，你们怎么会喜欢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奶奶？”她自嘲地说，“说吧，三个小朋友，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
“既然您这么坦率，那我们就直截了当地说了。”江慕白开口道，“其实我们想知道的非常简单：第一，当年您和文迪之间，有什么恩怨。第二，三十年前，文迪的那一场慈善晚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去那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很好。”安然点点头，“的确够直接。我总结一下，如果我理解地没错的话，你们想知道就是：第一，我有没有足够的，杀文迪的动机。第二，我到底有没有杀她。对吗？”
“是的。”江慕白说。
“但是，你们为什么想知道这些，当年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您还记得，我刚刚跟您说，我拍下了文迪的那件祖母绿长裙吧。“陆依依决定向安然解释清楚，“自从我的朋友郑珂接触了这件长裙之后，她就被拉进了一个噩梦当中。梦中的场景，就是那天的晚宴，一遍一遍，就像循环一样。直到那个死者赵立慧到底死掉，她才会在尖叫声中醒来。”
安然向郑珂投去了问询的眼神，郑珂默然地点了点头。
“仅仅因为一个梦，就要这么大费周章地追查一个三十年前的悬案，你们不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吗？”安然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
“不只是梦。”郑珂轻声地说，“有一次，在我开车的时候，突然又被拽进了梦里，如果不是当时车上还有别人的话，我现在估计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说完，她朝江慕白看去，唇边泛起一个浅浅的，感激的笑。
江慕白会心地点点头。
“还有，”郑珂犹豫了一下，担心地看了看江慕白和陆依依，然后下决心，说，“最近，我常常在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叹息。特别是当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那声音，轻轻的，但是穿透力又很强。好几次，我都是在梦里被这声音叫醒的。醒来之后，脑子里一片混乱。
所以，安然女士，我不是猎奇，也不是要哗众取宠，爆料什么大新闻，然后博眼球，我只是想搞清楚，为什么在我身上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希望，今后的每一天，我都要活在噩梦里。我是真诚地想请您帮帮我。”
江慕白的心里咯噔一下。自从他们决定要查出真相之后，每一次他问郑珂，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噩梦停止了。
没想到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了。
郑珂没有告诉他，显然是不想让他担心。像这样的事，她还隐瞒了多少呢？
江慕白想起在那家廉价的日料店里，郑珂看着传送带上的食物，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笑得纯真烂漫的样子，不禁一阵心疼。
安然没有说话。
许久，她才看着郑珂叹了口气。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她问。
郑珂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倒是很像她。”安然笑了，“目标明确，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当然，也不择手段。”
她顿了顿，继续说：
“好吧，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们。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凶手的话，这趟你们跑来，不但什么都得不到，反而可能惹上麻烦？”
“的确有这种可能。”江慕白说，“不过，这件事情已经过了30年。如果你真的是凶手的话，既然已经蛰伏了这么久，应该对自己当年的事很有自信。我们一不是警察，二没有什么证据，对你还构不成威胁。更何况，杀人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更别说你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我们年轻力壮，还有三个人。贸然出手，只可能对你不利。
至于，你的话，到底对我们有没有价值。这个，我们在听了之后，自然会有判断。您说呢？”
“说的好。”安然赞许地说，“思路清晰，逻辑缜密。看来，这次她没有找错人。有时候，你不得不感慨，做人的时候精明，做鬼也一样差不到哪儿去。”
她的语气，半是真心，半是调侃。
“你相信，这一切都是文迪的鬼魂在作祟？”陆依依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
即使在采光这么好的房间里，仍然让她觉得，有“鬼气森森”的感觉。
“这不是很合理的解释吗？”安然摊摊手。
“您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陆依依追问。
“为什么不相信呢？”安然笑着说，“我在你们那个年纪的时候，只相信自己。但现在年纪大了，奇怪的事情见多了，就觉得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况且，相信有鬼，对现在的我来说，反而是个安慰呢。比起死后就彻底消失，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以另外一种形式继续存在，无疑好受多了。那，我们就开始吧。你们的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我和文迪当年的恩怨？”
“是的。”
“我们曾经是朋友。”
“然后，你抢走了她的丈夫？”陆依依问。
安然笑了。
“关于这个问题，我已经记不清楚自己被问了多少次了。没想到，第一次认真回答，是对着三个小朋友。”
安然将脸转向窗外，下午三点钟的阳光，正透过玻璃投射进来。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真相，到底什么是真相呢？谎话说得多了，就连自己也分不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你们有没有想过，有些情况下，不说真话，是因为你必须忘掉真相，紧紧抓住谎言，才有可能活下去。”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江慕白说。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当年的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当年，是沈奕辰强暴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