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之前，祁墨一直认为法医是一个相对安稳的职业，他们只需要偶尔出出现场，大多时间都是在室内办公的，做做实验，写写报告。
他们不需要冲锋陷阵，没有生命危险。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不是的，他们有共同的职业信仰，同样时常需要对峙绝望，他们都是走在黑暗里绝不回头的人，只因始终相信前方有光。
“即便如此，也要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祁墨听到自己如是说道：“如果不行，我也会保护你。”
沈雨清霎时怔了怔，很快便笑了起来，眼镜片上闪着夕阳的粼粼波光，镜片后的眼睛带着促狭的笑意，“难道祁队长你不知道我空手道黑带四段吗？”
祁墨惊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祁队长，果然还是不太行啊，这么天真呢，如果是真的，那天我让徐明福捅着玩儿呢？”
沈雨清故意逗他，没想到祁墨竟然正儿八经地点点头：“也是。”
“不过……你真的杀过人吗？”沈雨清敛起笑意问道。
不是他有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实在是这件事在局里已经被津津乐道太久了，让他也忍不住来向本人进行求证。
祁墨先是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很快他又笑了起来，站起身望向远处的夕阳，音调很平，“亡命徒那么多，警察配枪，杀过人有什么稀奇吗？”
“那还是挺稀奇的，任绎扬待在特警队这么多年，没听他说杀过人。”沈雨清跟着起身，走到他身边抬手碰了碰他的肩膀，沉声道：“一定很不好受吧？”
祁墨一脸惊愕地扭过头看他。
每每说起“杀过人”这个话题，所有人的反应都是好酷好厉害好牛批，从没有人问过他好不好受，这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句话。
第一次杀人，他当然会记一辈子，对方是个持械在大街上随机追砍路人的暴徒，他抱着cS\/LR4狙击步枪趴在距离暴徒两百多米的窗边，瞄准，射击，暴徒倒下，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那个脑浆爆开在狙击镜里的场景却在他梦里持续了整整三个月。
回去后，所有人都对他说，祁墨，好样儿的！祁墨，立功了！
但是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祁墨，不好受吧？
沈雨清是第一个。
祁墨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不擅长与人聊自己的孱弱之处，尤其是对着沈雨清这种充满骄傲的人，他没办法告诉他，是的，曾经我很害怕，很不好受。
“都过去了。”祁墨咧开嘴角，给了沈雨清一个很难看的笑容。
是啊，都过去了，曾经那些占满你脑海的血腥，和挥散不去的噩梦，都成了你如今的底气。
沈雨清安静地看了他半晌，转身朝停车场走去，声音顿时变得轻松又惬意：“晚上吃点什么？上次让你请，今天换我请你。”
“好啊！”祁队长的笑容终于不再难看，迎着夕阳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