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京,这座承载着帝国荣耀与辉煌的都城,宛如大燕皇朝跳动的心脏,即便在异族如狼似虎的入侵下,仍顽强地搏动着。
这片中原大地,往昔何等富庶繁华,如今却几乎处处战火纷飞,哀鸿遍野。汉人百姓在异族的铁蹄下,惨遭奴役与屠戮,苦不堪言。
然而,只要皇城屹立不倒,无数汉人心中便始终怀揣着一丝信念 —— 他们的天下,尚未覆灭。
但,命运的轮盘无情转动,就在这如墨的黑夜,延续了数百年的燕皇朝,终究还是走到了穷途末路。
中京那曾经雄伟壮丽的城墙,此刻千疮百孔,斑驳陆离。
城墙上,到处是破损的痕迹,不少地方已然坍塌。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卧着,有异族侵略者的,也有拼死守城的士兵。
那些侥幸存活的汉人守军,个个伤痕累累,眼神中或透着深深的惊惧,或显得空洞茫然,更多的,则是满溢而出的绝望。
城墙之下,尸体堆积如山,散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仿佛一座座阴森的小山丘。
再往外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异族军队,如潮水般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尽头。
中京城墙之上,烽火烈烈燃烧,浓烟滚滚升腾,直冲天际,这是皇城发出的最后求援信号。
然而,燕军在一场又一场的败仗中元气大伤,尤其是北地节度使的大军被击溃后,已然山穷水尽,再无援军可盼。
异族的军队中,激昂的号角声与沉重的战鼓声再次轰然响起。
紧接着,如汹涌潮水般的士兵,抬着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气势汹汹地朝着城墙蜂拥而去……
紫禁城之中,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宫女和太监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往日的端庄优雅荡然无存。
有的手里紧紧抱着金银细软,脚步踉跄,相互推搡碰撞;有的则面色惨白如纸,口中念念有词,徒劳地祈求着上天的庇佑。
宫殿内,珍贵的器物被随意丢弃在地,华丽的锦缎被扯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御花园中,娇艳的花朵依旧自顾自地绽放着,却无人再有心思欣赏。
几位皇子皇孙在侍卫的簇拥下,神色慌乱,正七嘴八舌地商议着对策。
后宫之中,妃嫔们哭声一片,许多人已带着随身的宫女和太监,朝着宫门方向仓皇奔逃。
整个紫禁城,吵闹不堪,混乱至极,一些地方甚至燃起了熊熊大火,仿佛预示着这座皇朝宫殿的末日来临。
在这一片混乱与喧嚣之中,有一座宫殿显得格格不入。
它坐落于紫禁城中心偏北的位置,静谧得有些诡异。
这里,曾是天下权力的中心,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养心殿。
此刻,殿外不见一个值守的卫兵,不远处,不时有奔逃的身影匆匆而过,他们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不会投向这里,尽管这里曾经是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圣地。
养心殿内,燕末帝跪坐在御案之前,手持御笔,正全神贯注地书写着什么。
他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却已双鬓斑白,整个人形容枯槁,恰似他那摇摇欲坠的帝国。
城墙上的喊杀声隐隐传来,紫禁城内的骚乱声清晰可闻,他却充耳不闻,只是专注于手中的笔端。
御案之前,跪着一名年老的太监,他满脸焦急,苦苦哀求道:“万岁爷,这城怕是守不住了呀!老奴听闻,诚意伯他们已经在联络朝中大臣和城中的豪门大族,准备开城投降了…… 您还是赶紧走吧!
老奴已经为您备好了车马,咱们趁乱逃出城去,一路向南,再号召天下忠诚之士前来勤王,他日必定还有机会卷土重来啊!”
“再回来……” 末帝冷笑一声,缓缓抬起头,目光冷冷地看向老太监,“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已在朕手中毁于一旦,朕又能逃到哪里去?又凭什么再回来?”
他语气一转,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到了这生死存亡的最后时刻,那些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动辄愿为君父赴死之人,一个都不见踪影。
反倒是你,王吉,一直陪在朕的身边。”
老太监王吉叩伏于地,声泪俱下:“老奴深受先皇与陛下的隆恩,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末帝低下头,继续挥笔书写,说道:“粉身碎骨倒不必,你再给朕讲讲少帅的事儿吧,就说他在双峡隘,是如何将阿不迟杀得丢盔弃甲的。”
王吉微微一愣,抬起头看向末帝,实在不明白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陛下为何还要听少帅的故事。
要知道,少帅的那些英雄事迹,向来是末帝最爱听的,百听不厌,往日里末帝都不知听了多少遍了。
君命难违,王吉无奈地咽了口唾沫,将登临在双峡隘大战匈奴的事迹,简要地讲述了一遍。
末帝笔走龙蛇,越写越快。就在王吉才讲到一半的时候,他搁下了笔,随后郑重地盖上了皇帝印玺。
王吉抬眼望去,这才发现皇帝书写所用的并非寻常纸张,而是明黄色的锦帛。要知道,明黄色的锦帛,向来是用于书写圣旨或者御令的。
“异族都已兵临城下,陛下这是要颁布什么御令呢?难道是传位的诏书?” 王吉心中暗自揣测。
末帝小心翼翼地吹干锦帛上的墨迹,然后目光沉沉地看向王吉,沉声说道:“王吉接旨。”
王吉浑身一颤,立刻恭恭敬敬地说道:“老奴接旨。”
末帝神色凝重地说道:“朕命你即刻启程,星夜兼程赶往北地燕京,务必将这道旨意交到朕的少帅手中,不得有丝毫延误。”
王吉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但看到末帝那不容置疑的严厉眼神,便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老奴接旨。” 王吉躬着腰,缓缓上前,伸出双手,从末帝手中接过圣旨。
末帝注视着王吉,眼神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柔和,说道:“王伴伴,你的忠心,朕心里清楚,也都记着呢。趁着异族还未攻入城中,你快些走吧。”
王吉与末帝朝夕相伴,对他的神情语气再熟悉不过。
此刻,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王吉顿时泪如泉涌,哭道:“陛下…… 咱们一起走啊…… 一起向北…… 老奴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要保您周全……”
末帝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咱们一起走,恐怕连一百里都走不了。”
他缓缓环视四周,眼中满是悲凉,继续说道:“祖宗打下的江山,在朕的手中被异族颠覆,朕无颜面对祖宗,唯有以死赎罪。
刚才你说,诚意伯他们要投敌,呵呵,贪生怕死,人之常情罢了。然而,所有人都能降,唯有朕不能降。君王死社稷,这是朕的宿命。”
他目光坚定地看向王吉,说道:“快些走吧,莫要误了朕的大事。见到少帅,告诉他,朕的帝国和子民,就托付给他了。”
王吉知道末帝心意已决,再多劝说也是枉然。
于是,他将圣旨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跪在地上,边哭边给末帝重重磕了九个响头,而后起身,快步向外走去。
“一点寒芒先至,此后枪出如龙,势不可挡…… 为何朕不能早两年遇到爱卿啊……” 王吉听到了末帝的喃喃低语。
王吉走出养心殿后,迅速辨识了一下方向,便朝着紫禁城的一处偏门快步奔去。他走出数百步后,忽然心头一阵绞痛,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哀伤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养心殿,只见那座曾经象征着天下中心的宫殿,已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陛下……” 王吉泪如泉涌,悲恸之声回荡在这混乱的紫禁城上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