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巴胺？”龙海把手放在嘴边哈气，地下车库隔绝了冷风比地面温度要稍微高一些，不过刚从有暖气的车厢内出来，体感温度反而觉得更冷，“怎么又扯到多巴胺了？”
“快乐源泉？”姜黄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边走边点上吐出一口浓郁的白雾，“多巴胺？我记得还有内啡肽？好像都有调节心理作用，让人感到愉悦？”
“确切地说是四种，”法医官没有理会片警，对着姜黄说道，“多巴胺、血清素、催产素、内啡肽，如果用易于理解的方式把它们四种按比例分配，多巴胺占相对的大头，也是人体比较容易调取的兴奋来源，对于正常人来说，只要满足一些基本生存欲望都会促使多巴胺生成。”
“分泌多巴胺的是下丘脑-垂体-肾上腺（hpA）轴，”法医官接着说道，“可以把它们视为一个联动反应，通过抑制腺垂体前叶的促激素释放激素（cRh）的合成和释放……”
“等等等等，”片警装作讨饶说道，“这应该属于大学里生物课程了吧？完全听不懂啊，要不直接说结果吧。”
“嗯，”姜黄对于一连串的专业术语也吃不消，“小陈，你发现了什么。”
陈衍茉呼出一口气，停了两秒说道，“姜队，我发现拉来做尸检的那五人里，其中有三个的脑垂体完全萎缩，排除掉病变的可能非常不正常。”
“什么意思？”紧挨着法医官的片警也从兜里掏出根烟，夹在手指上说道，“萎缩了？是我理解的那种干瘪了吗？”
法医官横了身旁的矮胖子一眼，对半个身位外的姜黄说道，“我处理过上百起尸检，还是第一次遇见单单只有脑垂体发生萎缩的现象，除了一个意外死亡的脑瘫患儿，从出生以后下丘脑几乎没发育过。”
“可以确定是病理性还是生理性的吗？”姜黄重新吐出一口白烟，在四下无风的地下室几乎静止成团。
陈衍茉没有一丝犹豫，“病理性的，我能调阅他们在医院的门诊病历，从未发现有过脑部出现问题的就医记录。”
“换句话说——”姜黄忽然停了下来转头望向法医官，“他们的死可能与这个有关？”
“不能确定，”陈衍茉迟疑了一下说道，“第一，我还从未遇见过类似的情形，第二，无论在临床医学还是精神科相关的研究中都没有明确过多巴胺是否与轻生有直接关系……还有第三，退一步说，几个死者都比较年轻，在人的身体里还有另外一种同样会引起兴奋的来源——性激素。”
“我能不能理解成——”姜黄斟酌了下字眼，“有这个可能但缺乏论据支撑？”
陈衍茉望向被白色烟雾笼罩显得有些虚幻的刑警队长，张了张嘴最后点了下头。
“继续走吧，”姜黄重新走到最前，“你刚才说五个人里有三个，那另外两个呢？”
“另外两个是正常的，”法医官颦了下眉头，“或许有些我还没检查到，不过至少从和脑部ct显示整个下丘脑右侧也就是脑垂体所在的位置造影清晰，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见两人对人体大脑探讨告一段落，抽着烟的龙海发表自己的看法，“如果把巴胺、血清素、催产素、内啡肽看成是张麻将桌，少了一条腿桌子会不会塌？”
陈衍茉斜睨了身后的片警一眼，转头又对片警随口说的没头没尾比喻陷入沉思……
近一百多米的超长地下车库终于走到另一个出口，相当于抄了两条街道间的捷径，抬头望向不远处建筑物上泛着血红的红十字标识，在渐渐黑下来飘着一分硬币大小雪花的傍晚显得尤为醒目。
“临时车辆，都A299YU，欢迎驶入！”
直到被小区入口门禁发出的机械声提醒，姜芋等待抬杆的空当把手机屏幕熄灭，只留下音频信号传入，戴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能清晰听见当爹的三人小心翼翼走在湿滑路面的脚步声。
时间来到19点37分，手机里副卡发来消息，二十分钟前一辆老日产轩逸驶入润富国际小区，因为下雪的缘故，进入小区的可疑车辆只有三辆，车牌信息已经发送，同时询问天气太冷了，今晚可不可以下班？
简单回了一个“不”，裹紧灰色的羽绒服围着围巾从另外单元出口走出，绕了大半圈走进住的楼道，手指头感觉微微发僵时敲响了家里大门。
不出所料谷合开的门，见到裹得像蝉蛹似的姜芋露出欢喜的微笑，不过对回来的人，而是饭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大馅包子。
“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给你打电话了，”乌贼娘帮着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竹马取下厚实的围巾，“听说都有流浪汉冻死了！”
“我又不是流浪汉，”姜芋脱下大衣挂在衣帽架上，“你又从哪儿看到的山寨新闻？”
“嘿，可不是我编的，”乌贼娘望着姜芋被冷风激得红润的脸，“广都本地新闻弹窗，这场降温已经升级为橙色自然灾害了，停止所有工业用电保民用，市郊的火电站已火力全开可能都不够，还从隔壁南山省借了两条超高压线。”
“噢，”姜芋随口答道，“貌似很多年没遇见了。”
这时当妈的提着饭锅从厨房出来，见到儿子回来明显松了口气，放下了悬着的心转换转换关切，“回来就好，快去洗手吃饭，”说着和乌贼娘几乎相同的话，“再不回来我都要出去找你了。”
乌贼娘挤了个眉眼，学着干妈语调重复道，“快去洗手吃饭，姜芋头！”
不算宽敞的客厅内被两盘包子和一锅稀饭蒸腾的烟雾缭绕，所谓的“烟火气”或许形容眼前的情形，等坐在饭桌旁，面前已盛好一碗白皙黏稠的大米粥和一只薄皮大馅的肉包。
饥肠辘辘时咬上一口肉香四溢的包子同样会分泌多巴胺。
乌贼娘一手一个左右开弓吃得不亦乐乎，忽然想起什么，对着姜芋神秘一笑，“姜芋头，告诉你个好消息，今晚我可以不用回家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