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九凰并不知晓此刻的晨曦大陆正在上演着一场毁灭性的灾难，她只是步履匆匆却又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帝墨浔那家伙不是才走了一天吗？
她怎么感觉...
唉！
这已经是她第无数次在心里默念，试图驱散那股莫名的烦躁，能让帝墨浔那厮亲自动手的肯定不是什么小事，也不知道那家伙能不能应付的了？
沐九凰越想越出神，直到...
“小九，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这么着急？”
温润如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关切，沐九凰猛地回头，就见回廊尽头的月洞门边，二伯沐沧辰正坐在一张乌木轮椅上。
他身着一袭月白色流云纹长袍，墨发用一根羊脂玉簪松松挽起，纵然双腿不便，脊背却挺得笔直，眉眼间的清隽与疏离，恰似雪后初晴的远山，半点不折其风光霁月之姿，轮椅扶手上放着一卷摊开的古籍，显然是在此处看书时，恰好撞见了她的失神。
“二伯！”
沐九凰心头一跳，连忙敛了神色快步上前，试图掩饰方才的魂不守舍。
“没什么，我这不正想着去书房找您和爷爷吗！”
沐沧辰目光微抬，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眸子在廊下透过窗棂斜照进来的日光里流转着温润的光，仿佛能轻易穿透人心，更将那些藏着掖着的心思看得通透。
他唇边漾开一抹浅淡却了然的笑意，骨节分明的指尖在摊开的古籍书页上轻轻点了点，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笃定：
“哦？”
沐沧辰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带着不容错辨的试探。
“方才见你一路上步履匆匆，颇有些魂不守舍...”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沐九凰泛红的耳尖上，话锋一转，语气里添了几分促狭道：
“小九莫不是在想...”
“帝家那小子？”
噗——
沐九凰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戳中了心窝，原本还强装镇定的身子猛地一晃，在原地打了个踉跄，她慌忙稳住身形，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身侧以试图掩饰她面上的慌张。
二伯这未免也太敏锐了吧！
眼看糊弄是糊弄不过去了，再抬眼时，她眼神幽幽地望着沐沧辰，更多的是想从他脸上找出几分玩笑的痕迹，可那双眼眸里却只有了然的温和。
“二伯，你说什么呢？”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沐九凰一开口就是打哈哈，装糊涂，甚至还带着点刻意的反驳，只是面对二伯那心知肚明的眼神，她尾音还是不自觉地有些发飘，很明显就是底气不足！
无论如何，这种心思被戳破的窘迫让沐九凰怎么也不肯松口承认！
左顾右盼地瞟着廊外的风景，偏就是不敢直视沐沧辰的眼睛，那副欲盖弥彰的模样，早已将心底的慌乱暴露得彻彻底底。
“好，二伯不说！”
沐沧辰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笑声在寂静的庭院里荡开，惊得檐下的风铃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眼角的细纹都染上了暖意，看小丫头这样子怕是情窦初开还尚不自知呢，沐沧辰只觉得心头一片柔软，想当年，沧玦和莞儿在时，便是害怕小丫头过得不好，这才早早为她定下婚约，只可惜那百里玺悦不是良人，若是二人见到小丫头如今的模样，怕是不知道有多欣慰呢！
沐沧辰抬手，指腹还带着曾经练武留下的薄茧，轻轻落在沐九凰的发顶，动作轻柔得像在拂去一片沾在青丝上的花瓣，阳光透过枝丫缝隙，在他本就温润的面容上镀了一层暖光，语气里那长辈特有的慈爱混着几分过来人独有的通透道：
“行了，二伯不逗你了...”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庭院深处那株开得正盛的海棠，像是透过眼前的景致看到了更远的岁月，声音沉了沉：
“小九啊，帝家那公子，确是人中龙凤，二伯活了这大半辈子，见过的世家子弟、朝堂新贵数不胜数，却从未见过一人能在风骨、才情、胆识上比得上他分毫。”
说到这里，沐沧辰转回头，视线落在沐九凰泛红的耳尖上，语气添了几分认真：
“但二伯也看得出来，那小子对你是真心的，看你的眼神，藏不住事儿，是真的欢喜，你受伤了，那小子亦是忙前忙后，对你的疼惜不作假，小九若能早些看明白自己的心，不妨早做决定...”
说到这儿，沐沧辰话音渐缓，他轻轻叹了口气，指尖在沐九凰发间停顿片刻：
“你二人的优秀，无人可否，可这门第、修为、过往的差距，确也像隔着条难跨的河，我和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自然是担心的，怕你会受委屈...”
“可路终究是自己选的！”
沐沧辰的声音里忽然漫上一层淡淡的怅惘，像是在说给小九听，又像是在叹自己的过往...
“有些人啊，若是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这辈子再想寻，怕是踏遍千山万水也找不回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石子投进静水，藏着说不尽的遗憾。
可沐九凰此刻满脑子都是心思被戳破的羞赧，耳尖红得快要滴出血来，连脖颈都染了层粉霞，哪里还能品出二伯话里的深意。
她只觉得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嘴里含混地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
沐沧辰看着她这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仓皇模样，眼底的笑意漫了开来，连眼角的细纹都染着暖意，他收回手，指尖重新落在摊开的古籍上，泛黄的纸页带着岁月的沉香，他轻轻摩挲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喉间溢出一声低笑，低声道：
“你这丫头...”
他尾音拖得长长的，里里外外都是长辈对晚辈的纵容与疼惜，只是那笑意深处，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像风拂过湖面时，悄然漾开的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