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人眼中那若有似无的责怪目光，百里嫣然只觉心口一窒，她自小在万千宠爱中长大，何曾受过这等有口难言的委屈？
“你...”
百里嫣然气得指尖发颤，话未出口，便被一股怒火烧得喉头发紧。
“你个不要脸的贱人！”
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尖利的斥责冲破唇齿，带着她从未有过的失态。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明白？
这女人面上的柔弱、眼角的泪痕，明明全是装的，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过是用来博取众人同情的幌子罢了！
这些人是都瞎了吗？
“百里嫣然，你太过分了！”
一声裹挟着暴怒的厉呵声，带来片刻沉寂...
讲真的，皇甫倾然的演技着实算不上高明，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拙劣。
方才被她戳破伪装时，那瞬间绷不住的狰狞嘴脸，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毒，都直白得像张写满“作伪”的纸——可偏偏，这世上总不缺愿意睁着眼睛装糊涂的人，心甘情愿掉进她那漏洞百出的戏码里。
显然，百里玺悦便是其中一个...
他几乎是在百里嫣然那句“贱人”出口的瞬间，便猛地攥紧了拳，额角青筋隐隐跳动。
不等百里嫣然再开口，百里玺悦已厉声喝断，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怒火与偏袒道：
“倾然性子本就柔弱，平日里见了你，哪次不是恭恭敬敬地唤你一声‘公主’，可你呢，张口闭口就是贱人，百里嫣然，你的礼义廉耻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噗——
听到百里玺悦这话，沐九凰差点一个没憋住笑出声儿来，就他...
百里玺悦？
还谈礼义廉耻呢？
能因为不喜一纸婚约便痛下杀手，能因为谋权失败便不惜弑父篡位，便是那些追随他数十年、忠心耿耿的下属，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可利用的棋子，一旦失去价值，便弃如敝履，人命在他眼中与草芥何异？
就这样一个双手沾满血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此刻竟也能站在道德高地上，义愤填膺地教导旁人“何谓礼义廉耻”？
沐九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罢了，且静静听着...
她倒要看看，这百里玺悦到底能有多不要脸？！
只见百里玺悦仍喋喋不休地指责道:
“百里嫣然，便是前几次你明里暗里地针对，倾然也都忍了，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倾然步步退让，何曾与你计较过半分，可你呢？”
“你今日竟能说出这等刻薄恶毒的话来，到底存的什么心，你非要把她逼到绝路上才甘心吗？”
百里玺悦说着说着便愈发激动，看向百里嫣然的眼神里，已全然没了往日的兄妹情分，只剩一片冰冷的指责。
蠢货！
沐九凰无声嘲讽道，愈发觉得这百里玺悦还真是眼盲心瞎的厉害！
只是百里玺悦这话一出口，周围几道原本还带着犹豫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投向百里嫣然，那眼神里的指责，几乎要将人刺穿。
皇甫倾然惯会扮柔弱，此刻见众人心中的天平已经向她倾斜，心中不免得意更胜，她适时地瑟缩了一下，眼圈一红，怯怯地往百里玺悦身后躲了躲，那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反倒衬得百里嫣然方才的愤怒，更像一场无理取闹的撒泼。
“太子哥哥……”
皇甫倾然怯生生地开口，声音细弱得像风中摇曳的丝线，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拽住百里玺悦的衣角，指尖微微发颤，仿佛受了什么惊吓般...
再抬眼时，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里已蒙了层薄泪，望着百里玺悦的目光满是恳求。
“太子哥哥，你别怪公主殿下了...定是倾然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公主殿下动了气，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都怪我，是我不好...”
皇甫倾然说着，头垂得更低，肩膀微微耸动，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仿佛受了多大委屈，偏还要强撑着为百里嫣然辩解，反倒更衬得百里嫣然方才的斥责越发过分。
“你...”
百里嫣然喉间一阵发堵，望着眼前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戏码，心头那点辩解的念头瞬间凉透，她太清楚了，此刻就算她解释了，也未必有一人肯信她半分。
说皇甫倾然是装的？
还是说自己从未为难过她？
亦或者是告诉众人，这女人只是在人前柔柔弱弱，人后甚至敢对她动手？
百里嫣然感受着心脏的刺痛，却是一言未发...
“既然没话说了，那就滚下去！”
而百里玺悦也压根儿不打算听她的解释，他抬手，动作轻柔地拍了拍皇甫倾然微微颤抖的后背，眼底是化不开的怜惜柔情，可转回头看向百里嫣然时，那眼神里的温度又骤然跌落到冰点，说出的话更是像掺了冰渣子般，又冷又硬，刮得人耳膜生疼。
“还不滚？”
“皇兄？！”
百里嫣然不可置信地抬眼，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那个昔日里会把她护在身后，会在她闯祸后无奈摇头却依旧陪她收拾烂摊子，会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教她写字的兄长，此刻正用一双全然陌生的眼睛盯着她，那里面没有半分往日的疼爱，只剩冰冷的不耐与厌弃。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四名士兵已应声上前，呈四角之势立在百里嫣然身侧，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虽有迟疑，却还是齐齐迈步，朝着她逼近过来。
“公主殿下，对不住了！”
为首的士兵沉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得已的僵硬。
“你们要干什么？！”
百里嫣然猛地后退半步，厉声喝止，眼中迸出惊怒。
“你们敢碰我一下试试！信不信本公主即刻禀明父皇，让他砍了你们的脑袋！”
百里嫣然话音刚落，就见众人神色各异，她指尖已攥得发白——这些人竟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动手？
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把公主带下去，没有本殿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公主府半步！”
百里玺悦的声音冷得像淬了霜，不带半分转圜的余地。
这话也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百里嫣然心上，她望着兄长那双再无半分暖意的眼，心底最后一点希冀彻底碎裂成齑粉。
心灰意冷间，连挣扎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只余下一片麻木的寒凉...
士兵们得了令，当即伸手要去架住百里嫣然的胳膊...
“哎，慢着！”
忽然间，一道清越的声音自人群后响起，不高，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穿透力，瞬间让士兵们即将触碰到百里嫣然的手顿在了半空。
“殿下急什么？”
沐九凰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只见她双手环在胸前，身形慵懒地斜倚着，单侧眉毛微微上挑，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活脱脱一副街头混不吝的纨绔小公子模样。
“皇甫小姐刚不是想知道嫣然公主为什么生你气吗？”
她视线扫过脸色微变的皇甫倾然，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
“说巧也巧，这其中缘由，本姑娘恰好知晓一二呢！”
话音落时，沐九凰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下巴，眼神在百里玺悦与皇甫倾然之间转了一圈，那副看好戏的姿态，瞬间让场上紧绷的气氛又添了几分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