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又往里开了一段，远远便看到一盏路灯下，两个小小的身影蜷缩着，蹲在地上。
听到摩托声，霍妮、霍典缓缓站了起来。
文希紫走前才看到他们的模样，两人提着一个红色袋子，里头大概放了一些衣服。
见到霍郎宽、文希紫，两个孩子呆呆站在原地，两双眼睛无辜、委屈、歉意地望着两个大人。
他们的精神似乎不大好，看上去很疲惫，大概还没吃晚饭。
直到霍郎宽也停好车，走了过来。
他们揪着裤脚，如蚊子嗡嗡一样喊道：“紫姐、爸。”
文希紫见到他们一切安全，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握紧的手，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霍郎宽声音还算冷静，低头问他们：“为什么离家出走？”
霍妮、霍典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还是霍典开口：“你们去领证了，以后就有自己的宝宝了，就不会理我们了。”
“你们把我们落在家里了，一定是不要我们了，”霍妮很委屈地拿手抹着眼泪，“我们不想依靠你们，要自己生活。”
文希紫看着两个狼狈的小孩，感觉自己浑身在止不住地颤抖，牙齿跟着打架！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迈开双腿走到两个小孩的面前，颤抖的手缓缓地扬起，然后狠狠落下，直接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巴掌。
巴掌声在深夜的村庄异常清晰！
身后，霍郎宽沉默不语地看着。
霍妮、霍典均是捂着脸颊，一脸委屈地看着文希紫。
“紫姐……”
“别叫我！”文希紫指着他们的鼻子大声骂道，血液在飞速地翻涌，声音颤抖，“你们两个一声不吭就走了，就因为我们去领证没叫上你们！就因为忽略你们一次，你们就认定我们不要你们了！
敢情我这一个多月的付出，全是喂了狗！
我刚来霍家的时候，你们被谭婆欺负我护着你们，
给你们煮好吃的，
你们和同学关系不好，我带着你们融入集体，
我和霍郎宽谈恋爱，你们说要一起去摘树莓，我想也不想就带上你们！
霍妮你不会扎辫子，还是我教你的！霍典你随口说的发条青蛙，我进城就给你带回来了。
就连拍结婚证的时候，也想着下次和你们一起拍，我还买了桂花糕！
这些事在你们心里统统是个屁，哪怕我掏心掏肺地付出，也感动不了你们。
霍妮、霍典，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啊？这么硬这么冷血，怎么捂也捂不热！”
文希紫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的话，说到后面再也说不下去了，猝然蹲在黄泥地上，抱着膝盖痛哭。
霍妮、霍典手足无措地看着文希紫，又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霍郎宽。
霍郎宽抿唇，也没说话。
文希紫抬头已是满脸泪水，她红着眼指着霍妮、霍典，“霍妮、霍典，我告诉你们，我从来不欠你们的！不管霍郎宽是不是欠了你们，但我文希紫问心无愧，
是你们欠了我的，你们明白吗？
本来今天下午我要去找村长问租地的事，结果因为你们，耽搁了，你们今天的行为，彻底寒了我的心，对你们好还不如喂一条狗，狗还会摇首摆尾，你们吃了就走！连狗都不如。”
她说完，豁然站了起来，擦了一把眼泪往夜色中走去。
霍妮霍典都懵了，无助地看着霍郎宽。
霍郎宽使了个眼色，“还不去追？”
霍妮、霍典放下包，赶紧去追文希紫，直到在村道的鱼塘边，两兄妹一左一右地拉住文希紫的手。
“对不起，紫姐，我们只是害怕被丢了，”霍妮眼泪也吧嗒吧嗒地掉着，“与其被丢了，我们还不如自己走了。”
霍典也摇着她的手，惭愧道：“紫姐，我们错了，以后不会突然失踪了，我走的时候，还带走你给我的发条青蛙呢。”
他脏兮兮的手，从裤兜掏出一个绿色的青蛙，将发条拧上放在地上。
那青蛙便在地上傻不拉几地往前跳，土面不平整，跳到最后翻了肚朝天。
文希紫噗嗤一笑，再也没忍住。
霍郎宽从身后走了过来，拍了拍文希紫的后背，“别和他们生气了，他们从小没了爸妈，心思比较多。”
“我跟你们说啊，以后再跑！紫姐绝对不会找你们了！”文希紫板起一张脸，严肃地看着两个孩子。
霍典、霍妮点头如捣蒜，“绝对不会再跑了，一定牢牢跟着紫姐。”
霍妮内疚地看着文希紫的白色裙摆，白天去领证的时候，紫姐的裙摆还是干净的。
为了找他们，紫姐的白裙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泥，还被勾破了线。
她想起今天早上的时候，曾经对文希紫说过：“紫姐，我一定托好你的裙摆，绝对不会让它落地的！”
刚发的誓，当晚就违约了。
霍妮看着她的脏裙摆，猝然爆哭出来，“紫姐，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好。”
文希紫这下被霍妮吓坏了，连忙捂住她的嘴，“好了，不和你计较了，别嚷得像杀猪似的。”
见这两孩子难得一声不吭，文希紫趁热打铁，在路灯下伸出小指，“还有，你们要答应我，好好学习，好好做人，整理自己的房间，打扫客厅、走廊、院子……！”
霍妮、霍典一开始还点头，随着文希紫的话，表情越来越痛苦。
“很难吗？”文希紫叉腰，看着眼前的两个娃。
霍妮、霍典连忙摇头，“不难不难！紫姐说啥就是啥！！”
“我长大后还要给紫姐很多钱！”霍典眼睛炯炯有神，握拳给自己鼓励，“就像爸爸一样，赚很多钱。”
这时候，不知道谁的肚子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文希紫在两个孩子间来回看，霍典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我饿了。”
“你们没吃晚饭？”文希紫看着两孩子发青的脸。
“没有……我们午饭也没吃。”霍妮也跟着揉肚子。
霍郎宽看向附近的一座屋子，屋子比起周边房屋还算体面，起码刷了白石灰。
他开口道：“你们没见到生母吗？”
霍典支支吾吾不说话。
“见到了……”霍妮纠结一番，还是开口了，“她有了新的小孩，还让我们回黄湖村，她家没饭菜吃。”
文希紫看着那栋泥屋，眉头皱起来：“连三毛钱路费也没给你们？”
要知道，从青柳乡到黄湖村足足五公里，靠两个孩子走回去，起码一个小时。
加上一路树木灌木多，很可能遇到凶残野猪。
两娃摇头，“没有。”
“真狠，看这屋子还算整齐，居然拿不出三毛钱，”文希紫不可思议地感慨。
“回家吧，”霍郎宽叹了一口气，眼神凝重，“先回去再说。”
四个人往摩托车走去，那个屋子突然传来门打开吱呀一声。
文希紫回头看，一个大概三十岁上下的女人走了出来。
她的衣服是便宜的棉布，但还算干净整齐，没有补丁，不像其他村民的衣服有几个补丁。
她一脸讽刺地对霍郎宽说道：“霍郎宽，你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