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要快，人要慢。
镜流记得，这是明晨对她说的。
身为一名剑客，罗浮剑首，她的剑术自然无可挑剔。
但即会使是这样的她，除了练剑外，也会有自己的爱好。
某文学网站上，一本武侠小说正在连载。
说是连载，其实早就断更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太监作者。
不过，即使是这样，仍然有人数百年如一日来催更，期望作者能够更新。
景元原配夫人评论：三百多年了，作者大大休息好了吗？是不是该更新了，我从进入学堂是接触到这本小说，现在已经工作两百多年了，这本小说居然还没更新。
房间了没有床回复景元原配夫人：你好骚啊！作者都不知道是不是仙舟民，说不定早就化为一抔黄土了。
乌鸦不黑评论：我不这么认为，作者十有八九是仙舟民，要不然不可能对步离人这么了解，他（或者她）居然还对《黄气阳精经》非常了解，也许作者还是一名剑术高手。
生锈的合金螺丝钉回复乌鸦不黑：牛蛙！话说你是不是认识作者，求告知。
......
镜流站在长乐天三余书肆前，翻看着手中的玉兆，读着一条又一条评论。
“客人是在关注这本武侠小说吗？”书肆老板拿出一本古朴绿色封面的书，四四方方，上面还散发着好闻的墨香味。
现在这个年代，有人喜欢看电子书，也有人喜欢看纸质书。
喜欢看电子书的人，认为这种方式很方便。
而喜欢阅读纸质书的人，可能是为了体验指尖划过书页的厚重感。
书肆不远处，两个人还在争论如今“传统文学是否没落？网络小说才是王道！”
镜流从老板手里接过这本小说，只是细细地端详着它，无需翻阅，她早已知道里面的内容。
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一次交锋。
彼时，镜流接到情报，步离人战首雷光屠戮数万仙舟战士，无人可挡。
作为罗浮剑首，又是云骑军将领，她不可能坐视不管。
她和几个人结伴来到了雷光的飞舟上。
不是她喜欢孤身作战，而是其他人跟不上她的脚步。
如果来的人不能自保，还需要她分心照顾。
她能够一个人来，也能一个人退，毫无牵挂。
今天，镜流的目的就是抓捕雷光。
作为步离人的战首，雷光的确声名在外。
但这个名，一半是凶名，一半的恶名。
凶名自然不消说，步离人所过之处，寸草不声，掠夺所有能被掠夺的一切。
恶名则是，雷光杀害仙舟人后，喜欢挑出丹腑进行收藏。
雷光也许看过黄气阳精经，这本医书里介绍，仙舟人自获得「建木」恩赐转化为长生种后，体内拥有形肖「建木」枝叶形态的经脉回路。这些经脉通向名为「丹腑」的器官：它是仙舟人获得第二次进化（或曰「飞升」）的关键。
大多数医士都对这种嗤之以鼻，但雷光却没有这样想。
步离人很强大，可以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收集丹腑，然后研究其中的奥妙，就是雷光想做的事情。
长船中心的静室里，狼首人身的雷光自玄思中睁开双眼，预感到宿命之敌的来临。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长身玉立的少女就站在甬道尽头，如同一把脱鞘之剑，锋锐逼人。
镜流眉头微蹙，看向周遭，无数光点明灭闪烁，呼吸着、律动着，仿佛置身于银河。
她定睛细看，那些光源被封存在一个个半透明的舱罐中，好似数不清的神龛供奉在四壁上。
镜流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扯动着，还未交手，被情绪左右，这是大忌。
“这些丹腑…”雷光吐气开声，“便是你们自神迹中得到的好处。”
他举起手，好似非常开心，终于有人能来欣赏自己的杰作。
四处转了一圈后，雷光转过身，眼神中充满艳羡：“慈怀药王只给了我族深不可测的力量，但却在你们体内播撒神木的种子，当真不公平啊......”
“我斩阵三万人，命解骨师自他们的遗体中剖走了尚有活性的丹腑，筑成了这片腑海神龛，详加钻研。”
“我想的没错。若说心脏的存在是为了维持生命，那丹腑的意义便在于超越生命，自根源汲纳力量。它是比心脏更重要的器官，是潜藏于尔等身体里的引擎。”
“一派胡言！”镜流怒道。
她不是第一次这么愤怒，比这更难过更悲惨的场景她也见识过。
但见识过不代表可以做到无视，做到无悲无喜，做到视若无睹。
她内心此刻充满悲伤与愤怒，只能按下心神，努力平息。
“是不是胡言，试过不就知道了。”雷光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我用它们来驱动你脚下这艘千足之舟，用你们的身体作为武器来毁灭联盟！”
雷光掀开遮护胸前的华美罩袍，一袭形如水母般半透明的胞衣铠甲，紧紧包覆着贲突虬结的肌肉。
他深深吐纳，仿佛能一口饮尽这片狭小空间中的空气。
数息之间，佝偻的身形拔节撑开，成为铁塔般昂藏的巨躯。
他那因易形而碎裂的骨肉发出令人牙根酸疼的摩擦声，又迅速弥合。
这就是步离人的恐怖天赋，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
这些痛楚，雷光早习以为常。
随着呼吸，细弱的光丝自他的口鼻眼耳中流溢而出。
在他高大的躯体上，熟悉的丹腑光芒开始大放异彩。
“这身金丹玄甲，与我的血肉适性匹配无缺，简直就像是自个身上长出来的器官一般。但它究竟能发挥出几成功力，始终是个谜。”
雷光活动了下自己的身躯，发出刺耳的响声，“那些与我对阵的家伙，不过一击就成了肉泥。如果换做云上五骁的英雄，也许能试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镜流的眼神变得灰暗，她很想无视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
以前的她或许能做到，但现在的她做不到了。
三万个将士，三万颗丹腑，三万点生命的烛火……她竭力不让自己被眼前残酷的奇观夺走心神。
这次交锋，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这三万仙舟将士。
敌我对峙的感应有如天平之微妙，一侧微倾，另一侧必挟势而上。
雷光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身影模糊成一团灰色的暴风，裂地而来。
下一个心跳间，镜流已不见形影，原本立足之处只余下一枚锐利踏印。
一闪而逝的剑光后，是突破音障的剑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