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从诸伏景光手上接过菜单，洛明沐弯起眼睛笑了笑：“谢谢光酱。”
“没事。”
“说起来，安室先生呢？”他环顾四周，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正在旁边桌子收拾的榎本梓闻言转过头来，脸上带着些许担忧：“安室先生今天身体不太舒服，请假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安室先生总是请病假，真是让人忍不住担心他的身体情况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坐在对面的松田阵平正在桌下把玩打火机的手猛地一顿。
金属外壳“咔哒”一声轻响，在桌下无人注意的角落戛然而止。
瞧瞧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体弱多病——降谷零？
松田阵平的墨镜微微下滑，露出后面写满难以置信的双眼。那个在警校时期能连续做两百个俯卧撑面不改色、格斗课上单手就能撂倒三个同期生的降谷零？那个现在依然能徒手制服持枪歹徒的公安警察？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病假”的真正理由——公安的紧急任务？卧底组织的突发状况？还是干脆就是在为某个不能明说的行动打掩护？
松田阵平默默推了推墨镜，把险些脱口而出的嗤笑咽了回去。
他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只觉得这大概是今年听过最荒谬的传闻了。
“那希望他可以早日康复吧。”洛明沐语气诚恳说着，眼神却已经飘向了别处。
他随即话锋一转，目光精准地投向萩原研二，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说起来，萩原警官有什么想要询问我的吗？”
被点名的萩原研二微微一怔，随即扬起他惯有的亲和笑容：“没什么，只是看你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所以多看了两眼……”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说自己其实是在观察你身上带伤，还能强装若无其事到什么时候吧？
“如果不需要上学，不需要工作，那么无论是谁，心情都会不错的吧。”
两名忙的快成陀螺，好不容易轮到一天串休还被迫加班的两名警察选择沉默。
“不过，警官们还真是辛苦呢……”
洛明沐仿佛没察觉那一瞬间的凝滞，用手撑着脸，用一种纯粹好奇的目光在对面两人之间流转“昨天铃木大楼的劫案可是闹得沸沸扬扬。”
听着他的话，榎本梓同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他稍作停顿，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恰到好处的试探：“听说最后案子圆满落幕了？那么警方一定也抓住凶手了吧？方便稍微……透露一点细节吗？”
“……”
一阵微妙的沉默在桌面上方弥漫开来。
松田阵平盯着咖啡杯里深色的液体，萩原研二的笑容则略显僵硬。
洛明沐眨了眨眼，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轻轻“啊”了一声。
“看样子……似乎还有漏网之鱼？”
不——事实上，是一个人都没抓住。
或许是察觉到气氛过于凝重，洛明沐用安慰的口吻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的，既然已经成功解救了人质，就是最大的胜利。根据现场残留的个人痕迹，警方估计很快就能锁定他们了吧。”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松田阵平的脸色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现场痕迹？ 一想到这个，松田就感到一阵窝火。
原本的炸弹犯及其同伙都谨慎地戴着手套。而那个银长直的男人更是如同鬼魅般突然出现又消失，根本没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线。那扇留有伏特加清晰指纹的铁门，早已被坍塌的瓦砾深埋，短时间内难以挖掘取证。
至于那个装着所谓柠檬派的包装盒……盒子外侧确实沾有些许痕迹，理论上是个突破口。
可是谁家好人毁掉自己的指纹还不满意，还在上面留暗号的啊？
天知道他们两个守在鉴识科的同事旁边半天，盯着那些模糊的印记看了多久，才辨认出对方在抹掉指纹之后，竟用某种特殊手法在指尖接触的位置烙下了一个个清晰的字母——
S-U-R-p-R-I-S-E。
看到最后那个为了补位而刻意印上的笑脸图案时，松田额角的青筋几乎要迸出来。那咧开的嘴角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警方的徒劳。
“毕竟现代科技这么发达，肯定很快就能找到逃走的犯人吧。”
洛明沐轻快的嗓音再次响起，每个字都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松田紧绷的神经上。他甚至还弯起眼睛，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松田猛地抬眼，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洛明沐。青年依然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仿佛刚才那句句戳心的话只是无心之言。
他一直在挑衅他们，根本就没停过。
这种游刃有余的态度，这种恰到好处的“安慰”，这个什么都知道的人，却偏要装作懵懂无知的样子，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松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近乎狰狞的笑。
“是啊。”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声音低沉得可怕“托某些人的福，我们确实收到了一个…很大的‘惊喜’。”
他将“惊喜”二字咬得极重，目光死死锁在洛明沐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什么惊喜？”
刚刚端着餐食回来的诸伏景光恰好听到这后半句话，他带着温和的笑意走近，有些好奇地看向气氛明显异样的两人，自然而然地打破了这紧绷的僵局。
几乎是同时，萩原研二迅速收敛了脸上看戏的表情，换上轻松的口吻打起了圆场：“没什么，只是在谈论昨天的案子而已。”
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落在洛明沐自然而然地单手接过诸伏景光手中餐盒的动作上。
全程动作流畅自然，没有一丝迟疑和犹豫。
可那只手，是左手。
“唔，萩原警官一直看着我的胳膊呢。”洛明沐仿佛头顶长了眼睛，头也没回，声音里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是害怕我被刚刚的飞车党刮到了吗？不用担心，我没有受伤哦。”
“如果担心话，一会儿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帮忙把松田阵平点的那个淋着浓郁巧克力酱、堆着雪白冰淇淋球的甜品杯轻轻放在桌面上。动作轻巧，姿态随意。
松田阵平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他的动作，随即猛地一凝。
那只刚刚接过餐、此刻又放下玻璃杯的左手，在半透明且沁着冰凉水汽的杯壁上，留下了几道清晰无比、毫无遮掩的指纹印。
松田阵平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了一下，他抬起眼，看向洛明沐那双依旧含着浅淡笑意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陷入迷雾般的棘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