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一早，覃如吃过早饭，带着高俊前往南锣鼓巷。
两人也没空手，带了些点心酒水。
覃如打算趁初二这个时间，请一大爷三大爷李家成等人吃顿饭。
刘海中受二大妈连累，被厂里打发去扫厕所，虽然还住在后院，早就不是二大爷了，现在的二大爷是李家成。
初二是外嫁女回娘家的日子，一路上，骑着自行车的夫妻比比皆是，但多是年轻小夫妻，中年的大多独身一人。
这也能看出一点，夫妻恩爱还是趁年轻，结婚久了，左手握右手，估计都是凑合过日子了。
“审美疲劳”啊。
覃如坐在高俊自行车后座上，看着往来的行人胡思乱想。
老百姓的穿着几乎人人黑和深蓝，年轻人稍微跳脱一些，多了草绿，粉、黄之类完全没有，偶尔能看到正红，少之又少。
脸上的表情更是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与警惕，更有甚者带着几分木然。
看来，红星从上到下积极的精神状态并不能代表整个四九城的老百姓。
整座古城像蒙上一层灰暗，缺少生机和活力，多了些压抑。
时代的尘埃正浮在头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坠落下来，化为一座大山，改变一个人，一个家庭，一个家族的命运。
覃如眼前浮现出奇装异服奇谈怪论的年轻人，央视大裤衩，大剧院，华灯初上的天安门广场、长安街，永远在堵车、被各品牌小汽车堵成停车场的大马路……
有种今夕何夕的荒谬感。
六八年的老百姓真穷，真瘦，真土！
六八年的四九城真破真旧！
六八年的自行车真多，汽车没有！
“想什么呢，也不和我好好说说话。”
高俊酸溜溜的道。
“说什么？一张嘴寒风就进肚了。”
覃如没好气的说。
她还在回忆后世的繁荣富强，尤其各种会所酒吧，娱乐场所，那是真多真有特色呀。
小哥哥们没有一米九的身高，没有八块腹肌，不是双开门，都不好意思说是在会所混的。
哎，回不去了。
这辈子活到2024都七老八十了，啥也干不成了。
郁闷。
心情不好，就没心思搭理高俊。
为了这厮，放弃了整片大森林，赶紧跪安吧！
覃如的心从来就不想变，灯红酒绿，酒池肉林啥的，她超爱，要多美好有多美好。
鬼知道怎么突然嗝屁了，还跑来六零年代当贤妻良母，呕！
要不是怕死，她早就……哼！
好想回去啊。
思乡的覃如无精打采。
上辈子，她爷爷虽说六十多了还找了个三十多的有夫之妇当情人，古董字画老房子存款还是全留给她爸她叔了。
她爸她妈虽说离婚后情人一个接着一个，但都没有再生，还把财产大头留给了她，大平层就是这么来的。
数代积累的财富没折腾完怎么就嗝屁了？
想不通啊。
“唉。”
覃如唉声叹气。
她一直不敢想自己的死因，真是加班太累猝死？不会死的像暴雷的金融大佬吧？
“媳妇，你在想什么，唉声叹气的？”
高俊关心的问。
我在想人死了钱没花完。
覃如死鱼眼。
“和我说说，我可以分担。”
高俊锲而不舍的追问。
“我在想你爱不爱我，爱我有几分。”
覃如随口敷衍道。
高俊沉默。
覃如甩甩头，逝者如斯夫，上辈子过去了，没必要回忆不休，除了钱没花完，没什么遗憾的。
至于爸妈有没有人养老？
呵呵，情人那么多，说不定有人偷偷生了二胎。
一家三口都是享乐主义者，爸妈为啥离婚也不生二胎，还不是怕麻烦，怕耽误他们享乐。
没有儿孙我享福！
这辈子成了七个孩子的妈，估计是报应，就当体验不同人生吧。
“媳妇，我肯定爱你，但有几分说不准。”
高俊慢吞吞的说。
“哦，那就是没几分？十分满分，难道才三四分，还不及格？”
覃如还是有些失望的。
她是个自私自利的，当然希望付出的少收获的多，爱高俊六分，怎么也要收获九分。
“有时候八分，有时候十分，没有你，我的生活将一片荒芜。”
高俊大喘气后说了这么一句。
覃如嘴角翘起，眼中露出丝得意。
“你让我知道了世界的另一面，人生的新阶段深层次，也让我感受到了不同的情感，有时候浓烈的让我醺然，忘了自己是谁。”
恰巧车子路过没人的荒院，高俊停下车，握住覃如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表白。
“媳妇，我爱你，一生一世，满满十分。”
覃如傻了。
眼前这个可是四零后的老古董，应该含蓄蕴藉吧，怎么还挺直白呢？
虽说常常被人表白，如此认真郑重的还是第一回。
莫名有些沉重怎么办？
“嗯。”
她反握住高俊的手，回答，“我的心和你一样！”
同时庆幸对方说的不是生生世世，万一还有下辈子呢？
高俊好气又好笑，媳妇对他远远不如他对媳妇投入，不是说对方不爱他，而是对方太爱自己。
这么说吧，他愿意为媳妇牺牲所有，包括生命，媳妇却做不到这一点。
当然，他也不想媳妇做到这一点，到了需要牺牲生命的时候，他宁愿活的是媳妇，让媳妇平安喜乐的过完下半辈子。
但是吧，人都有劣根性，难免不甘心。
“那你也能爱我十分？”
高俊故意说。
覃如犹犹豫豫的说：“可能不太行。”
“哼。”
高俊气笑了，都不肯哄哄他。
“还有孩子呢。”
覃如拉着高俊的手晃了晃。
“别总拿孩子当借口，你就是不够爱我，我都明白，结婚前你就老这样，当谁不知道呢。”
高俊沉着脸道。
这人一沉脸，别说，怪吓人的，尤其鬓边不是海棠红，而是一道蜈蚣般的疤痕，凭白增强了几分凶神恶煞之感。
“哎呀，世界上有几十亿人，我最爱的男人你排第一，还想什么呢。”
覃如不知记住多少土味情话和油腻表白，应付高俊信手拈来。
“不够真诚。”
高俊摇摇头，松开她的手，推起车子继续往前走。
已经到了南锣鼓巷八十多号，九十五号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