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日一点一点地落入花海之中，此时只剩下单薄的余晖。没了它的照耀，温度渐渐冷了下来，先前只是间或吹拂的风如今大肆涌入，开始控场了。
这里本就草势就旺盛，风一吹，所有的花草井然有序朝同一个方向倒去，谁也没注意到这下面藏了什么。
几个精灵抬了一个大大的木箱路过此地，他们在空中交流了几句之后，决定在这里休整休整，逗留之处离二人不算太远。
言思能隐约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清具体内容。
她的身体被恶魔圈锢着，二人的距离被拉得比刚刚还近，他几乎是贴在自己身上。
于刚才动作幅度太大，一撮本应规矩地散在恶魔背后的长发被甩到了他肩前，此时绕在了她的脖子周围，有些痒意。
这个处境着实让言思感到局促别扭，她默默祈求那些人快点离开。
萨麦尔将视线朝向那一行人，他感官敏锐、耳通目达，可以洞悉他们的一言一行。
那是几个健壮的男性精灵，穿着并不太华贵，却也不差。
他们先是发了些牢骚，继而随意攀谈了起来。
恶魔从他们的对话中推测，他们此行目的是要把这个箱子搬到个什么地方扔了，听语气，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儿了。
说着说着，他们开始聊起一些“风流旖旎”的事，内容越来越不堪入耳。
萨麦尔听见后脸色瞬间变了，他立即转头去看小人类的反应。
言思正盯着眼前的野草发呆，她的视野里就只有被风压弯的草了。
察觉到恶魔的动作后，她也轻轻转过头去与之对视。
他的表情有些僵硬。
言思不明所以。
那些人还没走，萨麦尔不应该继续盯着么，怎么看她啊？
是脖子累了，动一下放松放松吗？
见小人类除了疑惑没什么别的反应，大约是没听见那些话，他这才松了口气，否则他就要当场冲出去制止他们的发言了。
二人离得很近，萨麦尔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两下。
他安抚性地用鼻尖去碰了碰小人类的鼻尖，随即光速把头扭了回去，继续盯梢。
又过了少顷，那些人终于离开了。
他们飞远后，萨麦尔才撑了撑身子，拉开了些和小人类的距离。
“言思，那些人已经走远了，可以说话了。”
原本没有间隙的两人之间一出现空缺，凉风就趁机而入。
倏忽间，温热的躯体被凉飕飕的宵风取代，言思不禁打了个颤。
“是冷了吗？”
“还好。萨麦尔，你先起来。”
“哦……行。”
萨麦尔语气略显不舍，却还是快速起身，坐在小人类旁边。
言思顿觉身上轻松了许多。
“他们是什么人啊？”
“一群低俗的精灵。小言思……你没听见什么吧？”
他还想确认一下。
“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在那里信口雌黄了。”
什么精灵王子夜夜笙歌，每晚能折腾费十几名奴婢，专挑年轻健壮的男孩下手，巴拉巴拉的东西。
一听就是假的。
精灵的体力怎么可能比恶魔还好！
言思看萨麦尔不想说，也就不问这个了。
天边最后的晚照已然消失殆尽，接下来的照明工作交由漫天的繁星代劳。
她换了个话题:
“萨麦尔，现在不是还在和天使们打仗吗？你不用去吗？”
“去，不过不是现在。”
“是我的缘故么？对不起……”
言思以为他不去是要照顾自己，心里有些愧疚。
“不是、你怎么这么说！不准瞎想，小言思！”
不是么？还有别的原因……
“你受伤了？”
“没，放心吧，我好着呢！”
米迦勒和它的属下被拖住那么长时间赶不回去，天族的状态肯定不会好。
按理说，这是他带领魔军一鼓作气、制胜吞敌的好时机。
可他没这么做。
虽然，他是想和小人类待在一起没错，但是能让他一直到现在还不去战场另有诱因——
一来，这次上阵的士兵有七成是阿撒兹勒的部下，战役没那么快结束的话，可以消耗他的兵力。
再者，围城必阙，把鸟人逼上绝境不是明智之举。真想要击溃它们，也要付出些代价，现在还没有这个必要。
其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么快结束和天族战事的话，对于某些人而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就没有存活的价值了。
萨麦尔欲言又止。
这些并非什么要瞒着小人类的“机密”，只是现在还不能说，他怕鸟人偷偷在她身上刻些监视、监听的符咒，不论黑鸟、还是白鸟。
他本来的打算是，明天回营帐后让莫斯提马给她检查一下，可既然说到这儿了，那先问问也无妨。
“言思，你身上有没有突然出现……奇怪的图案？”
她脱口而出:
“没。”
“嗯……你自己身上看不见的地方、也没有吗？”
经恶魔提醒后，言思才发觉她考虑的确实只是目光所及之处。而她平时也没有细细欣赏自己胴体的习惯，有些部位确实很少注意过。
“……我不清楚。怎么了吗？”
“你记得我和你说过，那个矮人身上有通感符吗？我怕鸟人趁你昏迷，对你……”
言思幡然醒悟，一种被监视的恐惧感立刻冲入她的脑海。
“那怎么办，萨麦尔？”
如果自己身上真有的话，那她和萨麦尔今天说的话、做的事岂不是全被听见了。
萨麦尔轻轻拍着小人类的头顶，安抚道:
“没事，不用担心，我也没说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言思担心得远不止这个，作为一个注重个人隐私的好孩子，被监视于她而言是一件极其可怖的事，可以等效于偷窥。
“萨麦尔，如果被刻了通感符，那我洗澡别人也能看到么？”
恶魔闻言瞬间石化。
因为这种事，也是可以做到的。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从来不会去干这种事！
为了窥看隐私而耗费精力刻符可以说是杀鸡用牛刀了。
一般有心之人是不会刻意而为，但可以顺势而为啊！
就他眼中鸟人的品行……不好。
“不不、不能吧……”
萨麦尔一边回答，一边疾速结了个印，他面前先出现一团黑雾，很快雾气化成了一只乌鸦飞走了。
“真的吗？”
“嗯。”
言思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萨麦尔，你刚刚在做什么？”
“叫莫斯提马过来给你察看一下。”
————————
莫斯提马合起的羽翼重新展开，言思眼前也终于有了些光线。
站在远处的萨麦尔察觉到了小人类那边的动静，立即飞回她的身边。
“怎么样？”
“通体秀白、皮肤细腻。嗯、什么也没有。”
萨麦尔把脚边草地上的外衣抖了抖，披回小人类身上，她的脸很红、耳朵也红。
他声音很冷，道:
“为什么检查那么久？”
莫斯提马不以为意地“嘁”了一声，接着道:
“不是你让看仔细些吗？”
萨麦尔看了她一眼，语气有所缓和:
“天族那边怎么样？”
“和料想的一样。”
“知道了，你回去吧。”
莫斯提马朝小人类挑挑眉，可小东西低着头没看见，于是她也就没再说什么，直接离开了。
她一走，萨麦尔立刻在小人类面前蹲下身，关切道:
“言思，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比如乱摸你、或者说什么露骨的话？”
“没有。”
莫斯提马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如她所言，她也确实察看得很仔细，包括腋下和大腿内侧这些地方都看了，因而她觉得很难为情。
“那你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吗？”
“没，我就是……容易害羞。”
“你这……那要是、我，就，以后……啊——算了算了，你没事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