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怪物，是怎么分辨‘恶’与‘善’的呢？”
“童年，一个心理防御薄弱的时期，是绝大多数心灵塑性的成型之地，”余均直视卜振球双眼，它那对深邃的眸子几乎要把卜振球的内心剥开，“有的人一生内心柔软，有的人一生内心坚硬，都是孩童时代心灵的延伸。”
“所以，你是把‘负面的东西’定义为‘恶’吧？”卜振球没跟上余均的思路，道：“但是，你有什么资格决定他人的记忆，不不不，我应该进一步问你：你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
说到最后一句，卜振球几乎是吼出来的。
余均俯视着他的眼睛，语调平缓，没有受到对方影响，道：
“‘资格’，这种说辞，很像是和平年代里的‘道德’，但战争并没有结束，从生命诞生的那一刻起，战争就从未停歇，似乎是人类短暂的生命给了你错觉，让你误以为现在是和平年代。”
“现在当然是和平时期！”卜振球怒道：“根据2000年《威慑法令》，人类和非人都已经停战了！人类允许你们建立社区，杀非人还他妈犯法呢！要搁2000年前，杀你们还能拿赏钱！”
“这就是你们短寿种对种族斗争的狭隘看法，”余均轻轻推了下眼镜，“我不同意全德（注1）的看法，也不认可《威慑法令》，那只不过是一纸空谈，到目前为止，也不过停战了25年，在人类的寿命看来，25年足够发生很多事，但在长寿异种生物看来，25年只是短暂的休战。”
“那你为什么这么爱打仗啊！”卜振球都急了。
“地球从来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而是一场生存竞争，这些低等生命诞生的意义就是作为食物被高等生命吃掉。”
“......呵，呵呵，搞了半天，原来是狗屁的达尔文主义者，”卜振球也懒得装了，嘴角咳着血，忍住剧痛，道：“那你又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比你高等、强大的生物多了去了！你不也是它们的食物吗？”
“当然，如果有强大的生物站在我的面前，我自然会心甘情愿成为它的食物、它的养分，这样，我的生命也完整了。”余均说着抚摸了一下金蟒头骨，很快，半空中的巨蛇现身。
“这座大楼里的尸体都被清理掉了，至于平民，除了那四个跟我一起来的无辜者‘失踪’外，其余都安然无恙。”余均道。
“你放屁！”卜振球骂道：“你以为把尸体弄没，hL就会信你这套？！”
“hL作为帷幕组织，必然维护帷幕，而维护帷幕的同时，也会掩盖真相，”余均有条不紊道：“不留下尸体，是做给常态世界看的，等我们离开，几个‘失踪’的人类很难说明什么，处于稳定，hL会帮我们掩盖真相，也许是找几个替罪羊，也许是通过模因遮蔽，让大众接受这段不愉快的‘真相’。”
“那这监控呢？”卜振球用两根指头指着监控，“hL为你们这帮无法无天的暴徒掩埋真相？”
“我们进来后，就把信号切断了，监控就是瞎子，”若泽插嘴道：“而且你也知道，我们能拟态，可以调整外形，通过外形指控的成功率很低的。既然抓不了现行，为了息事宁人，hL肯定会掩盖的。”
卜振球刚想反驳，却绝望地发现，为了维护常态，hL似乎真的会采用这种方法，他耷拉下脑袋，弱弱道：“你，你让hL成了你的帮凶，但是，你手里有异常物，如果基金会知道这件事——”
“——基金会不会在意这种事的，”余均道：“如果他们在意，mtF已经杀过来了，不是么？”
“不对！【白兔】！”卜振球咬牙道：“【白兔】为什么不来！”
余均眯了眯眼，道：“【白兔】怎么会在4-6区？”
“是啊，没道理，”一旁的若泽道：“4-6区这种小地方，【白兔】为什么会过来？”
卜振球攥紧手，一种不解感油然而生，他长出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问道：“说吧，要我加入电锯门是吧？”
余均静静看了他一眼，其意味看得他发毛。
“我一直在期待一件事，”余均说着，轻轻抚摸着金蟒头骨，道：“我希望有一个能托付真心的朋友，用这颗金蟒头骨治好我。”
“怎么治？”卜振球有些意外。
“用这颗头骨，窥探我的内心，剔除我生命中‘恶’的部分，”余均说着，和头骨对视了一阵，似乎在从孔洞的眼孔中寻找什么。
“既然头骨能修改记忆，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更改自己的呢？”卜振球问道。
“头骨只能对他人的记忆进行操作，”余均说着，语调一沉，“所以，我需要一个可以绝对信任的朋友，洁净我的记忆。”
“所以，你想让我成为你的‘朋友’？”卜振球抬眉，“然后用这东西，治好你？”
“不，你并不值得托付。”余均直截了当。
“也是，毕竟我们是两个种族，”卜振球看向果冻脸若泽，道：“那让它来呗，治好你。”
“我们只是上下属关系，”若泽看了眼血锯屠夫，道：“老板对‘朋友’的要求很高，它比较注重隐私，必须是‘绝对信任’才行。”
“那个，绅士们，打断一下，”玻璃花举手道：“您看，我能不能当您朋友？”
没有人理它。
“那你大概找不到所谓的‘朋友’了，”卜振球鄙夷道：“信奉社会达尔文主义，对他人的要求如此严苛，一边封闭着自己的内心，一边又祈求有人能打开自己的内心；一边漠视生命，一边珍视自我；一边肆意妄为地修改他人记忆，一边又要求有人能认真对待你的记忆......你不觉得可笑吗？谁能帮你？”
余均被卜振球说得沉默了，良久，将手放在胸前，闭眼，握拳。
“你在干嘛？”卜振球疑惑。
“老板在祈祷。”若泽捏了捏心脏，“它信仰的神灵，也许会听到它的心愿。”
“信仰哪位？”卜振球问道。
“【灾祸】。”若泽道。
“好端端的，为什么信仰‘灾祸’，”卜振球气笑了，“什么人才会找‘灾祸’祈求愿望？”
若泽沉默了一下，看了眼闭眼祈祷的余均，回答道：
“那自然是，内心充满了绝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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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全德：全名全德-克拉克，被誉为“非人王”，种族肉魈，《威慑法令》建立的关键推动者，全球非人社区奠基人，在异种生物社群中受到广泛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