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望向程俊，问道：“程俊，你要参杨爱卿，你什么时候不能参？早朝上，中午，下午，选什么时候不行，非得选夜半三更？”
程俊正色道：“因为臣也是夜半三更才知晓的。”
李世民错愕道：“什么叫你也是？”
程俊指了指杨纂，说道：“杨明府，就是夜半三更，到臣的府上，将事情原委，告诉给了臣。”
“臣觉得事关重大，不能等到明天，必须当即上奏，所以，才半夜面见陛下。”
李世民眼瞳一凝，“嗯？”
这次听明白了，合着是杨纂先大半夜的去找程俊，然后程俊才带杨纂入宫参他。
李世民越想又越觉得不对，怎么关系这么乱啊。
他注视着杨纂，问道：“杨爱卿，有你这么自投罗网的吗？”
杨纂连忙解释道：
“陛下，臣不是自投罗网。”
李世民没好气道：“不是自投罗网，他参你作甚？”
“他闲的？”
杨纂张了张口，却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李世民此时也没有了丁点睡意，殿外凉风呼啸，让他不由觉得浑身发冷，挥了挥手说道：
“你们跟朕进来。”
程俊和杨纂当即一前一后，走入殿内。
李世民坐在龙榻御座上，转头对着张阿难说道：
“阿难，掌灯。”
张阿难立即亲自点燃灯火。
一时间，甘露殿内，亮如白昼。
李世民打量着二人，最终目光放在程俊身上，问道：
“程俊，你要参杨纂什么罪？”
程俊肃然道：“臣要参杨纂欺君之罪。”
杨纂神色一慌，不是，你真打算搞死我？
李世民皱着眉头道：“这可是死罪。”
程俊解释道：“正因为杨纂犯了死罪，所以臣才在半夜面君，参他一本。”
李世民并没有下定论，也没有追问，而是双手抱肩，询问另外一个问题：“刚才阿难说，你要奏的事，关乎社稷安危。”
“怎么，杨纂谋反了？”
程俊摇头道：“他没有谋反。”
李世民板着脸庞道：“没有谋反，那就是小事。”
程俊肃然道：“但杨明府有弑君之嫌。”
李世民听得愣在了原地，看向杨纂，眼神多了几分狐疑。
杨纂此时面色苍白，有种要死的感觉，急声道：“长安侯！”
程俊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注视着李世民。
李世民眉头紧皱着，想了半天没想明白，问道：“杨爱卿，程俊说你有弑君之嫌，你有吗？”
杨纂激动道：“臣没有！臣也不敢有！”
李世民又问道：“那他说你欺君，你有吗？”
“......”
杨纂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李世民见他这般模样，皱了皱眉头，“看来程俊参你这一本，不是无的放矢。”
旋即，他愈发困惑，“朕就不明白了，你好端端的，大半夜找死作甚。”
杨纂苦笑着道：“臣不是找死。”
李世民淡淡道：“那就是你扰了程俊的清梦，然后他来扰朕的清梦。”
“所以，是你扰了朕的清梦，而不是程俊。”
“......”
杨纂沉默了两秒，小心翼翼问道：
“陛下，您要不再睡一会？”
李世民瞪他道：“朕都醒了，还睡什么？”
说着，他看向程俊，板起脸庞道：
“程俊，你也别给朕绕，杨纂就不是能欺君的人。”
“更不可能有弑君之嫌。”
“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对不对？”
李世民说道：“把这误会讲清了，朕看就可以了。”
杨纂闻言，心中一喜，自己献上赝品的事，确实是个误会，李世民这样说，相当于免了他的罪。
程俊却摇了摇头，李世民是什么性格，他比谁都清楚，别看李世民嘴上这样说，真要是听他的，实话实说，必然会惹毛他，果断说道：
“陛下，这里面没有误会。”
李世民纳罕道：“你怎么非得弄死他？”
程俊掷地有声道：“杨纂不死，就会伤了陛下的仁德！”
李世民没好气道：“朕都仁德了，怎么能杀他？”
话音甫落，李世民忽然意识到不对。
果然，下一秒，程俊沉声道：“既然陛下这么说，那臣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程俊望向杨纂，“杨明府，陛下仁德，饶你一命，你还不谢恩。”
杨纂激动道：“臣拜谢陛下。”
“......”
李世民眯起眼眸，打量着程俊，呵呵笑道：“绕朕是不是？”
“你绕朕，没用！”
李世民脸色沉了下来，眼角余光乜了一眼杨纂，“就像你说的，如果杨纂真中伤了朕，那他就得死。”
杨纂闻言，心都沉了下去，看向程俊，你这样做，没什么用啊。
程俊丝毫不意外，重重点头说道：“陛下说的极是，臣也这么觉得！”
“臣说句实话，臣是真觉得杨明府中伤了陛下！”
程俊沉声道：“臣刚才说，杨明府有弑君之嫌，不是无的放矢，臣担心杨明府把陛下气死。”
“若陛下被气死过去，您说说，杨明府这不就等同于弑君吗？”
李世民瞪着他道：“你都没把朕气死，他能气死朕？”
“就杨爱卿的嘴皮子功夫，能有你厉害？”
程俊摇头道：“杨明府不是靠着嘴上功夫让陛下生气，他做的事，会让陛下生气！”
李世民闻言神色顷刻间凝重了几分，看着杨纂，问道：“杨爱卿，你欺男霸女了？”
杨纂连连摆手，“臣没有这个胆子欺男霸女！”
李世民又问道：“那你是侵占良田，引起了民愤？”
杨纂再次摇头，“臣没有这个担子！臣也不会那样做！”
李世民沉声问道：“那你是侵吞了公帑？”
杨纂再次否认，“臣没有，若是陛下您发现臣做出这等事，您便杀了臣！”
李世民质问道：“那是你的亲戚，打着你的招牌，做这些事？”
杨纂赶忙道：“臣没有安排任何一个亲戚在县衙内任职。”
李世民疑惑道：“你一没祸害百姓，二没侵吞良田，三没贪污，四没纵容亲戚。”
“这些事你都没做，你怎么惹朕生气？”
程俊这时开口道：“杨明府，陛下询问你，你还不实话实说！”
杨纂低着头，一脸羞愧道：“臣在前些时日天可汗大典上，给陛下献了一幅赝品。”
“......”
李世民闻言，沉默下来，神色很是平静的看着他。
“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