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心道人却是破天荒没有呛声，一个蠢货不可能修行到这般境界，眼下处境明显不利于自己，他没有继续当磨刀石的意思。
趁着那位藏在暗处的七境还没有露面，尽早溜之大吉才是王道。
反观陈灵川并没有想象中的气势如虹，只是单手持长剑春风，轻飘飘道：“想走？可由不得你了。”
陈灵川手腕翻动，挽了个剑花，眼神熠熠生辉道：“风起魂出高天，一剑可定风波。”
一时间，崇山峻岭之间竟是突然风起云涌。
在远空观战的陆正青，其身后的本命飞剑烟雨竟是不由得颤动起来。
甚至于张浩平这位九境修士的配剑，都有出鞘的征兆。
陆正青与张浩平相视一眼，皆是看出对方眼中的惊讶。
那边陈灵川周身刮起一道罡风龙卷，再一看，高约数十丈的神魂已然站在了他身后，一身玄奥气息与龙卷翻滚如龙吟。
张浩平眯眼，一眼看出陈灵川神魂的与众不同，但是却说不出个所以然，他诧异道：“灵川的神魂竟是他自身吗？”
陆正青再次见到陈灵川神魂现世，依然止不住赞叹，“小师弟的神魂确实是举世无双，我初次见到也是吓了一跳，我怀疑他的神魂不是一道，而是一魂三形态，甚至是三道神魂。”
张浩平闻言陷入沉思，而后缓缓挥动大袖，掩盖了四方的动静。
对于张浩平的举动，邪心道人毫无所察。
但是站在陈灵川身后的神魂却是扫了一眼四方，而后才将目光投向邪心道人。
与那目光对视，邪心道人浑身顿时一颤，心思晃荡不定。
那是怎样的一种目光，他说不清道不明，只觉得慈悲之中藏着一股狠辣，平静之中含着一种自信。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邪心道人甚至怀疑自己在面对一位平生未见的八境，乃至九境修士。
陈灵川忽然笑了笑，“今日玲珑剑心小成，那便起一起风，落一落剑，取一取你的项上人头。”
下一刻，他那恍若神人天降的神魂摊开了双手。
一株七彩灵芝，芝瓣如云，万千霞光四方落。
一柄朴素长剑，朴实无华，藏锋守拙天下倾。
片刻之后，那种如清泉流淌的潺潺声响，又好似战鼓擂动的昂扬强音，再度响彻天地。
只见年轻剑修胸膛亮起一片柔和而源源不绝的光芒，与身后的惊世神魂交相辉映，映衬得他如天上白玉楼谪仙下凡。
在其手中，有一抹剑气炸开，然后剑光骤然而现。
邪心道人顿感不妙，沉沉一喝，身形如奔雷向后撤离，更是凝结了所有道则之力，护在周身。
远远望去，红黑色的色欲道则之力荡漾若魑魅，引得四面八方的野兽妖兽嘶吼，焦躁不安。
邪心道人心神未定，哪怕那个小年轻气势再为不凡玄奥，也比不过世间最玄奥的道则之力吧？最少挡也能挡住吧？
然而事与愿违。
甚至不是挡不挡得住的问题。
陈灵川还站在原地，只听怦然一声，一位历经数百年岁月苦修出来的七境闻道境修士，直接倒飞出去，坠进群山。
让其引以为傲的道则之力已然溃散，其眉心处更是血流如注，一道剑痕清晰可见，神魂、藏海俱是被鱼贯而入的剑气疯狂撕扯。
陈灵川收回春风，回身看向陆正青和张浩平的方向，在那还躺着一位昏迷的大汉，年轻剑修随即笑道：“三师兄，灵川现在可比你要强了呢。”
然后陈灵川重新转过头，视线落在群山之中的废墟里。
邪心道人倒在碎石之中，生死不知，浑身气息止不住地倾泻，如同被捅破的木桶，无法再容纳清水，只能等着清水慢慢流干。
此刻的邪心道人，已然生命垂危，岌岌可危，数百年的道行在飞速流失，以换取那一口气不断。
陈灵川缓缓收回神魂，又轻抚灼热的胸膛，长呼一口气后，嘴唇微动，聚音成线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有意将我师兄逼入绝境而不杀，那我也给你个机会，只要你今日能逃得掉我的剑，我便许你一线生机。”
碎石堆中的邪心道人，眼皮颤了颤。
陈灵川知道他听到了，淡淡道：“还不逃吗？”
上一秒还趴在碎石堆昏迷不醒的邪心道人眼眸瞬间赤红如血，他的神魂、道则确实开始崩碎溃散，再无入七境的可能，但活着总归是比死了要好。
尤其是邪心道人这种活了数百年的老家伙，就更加惜命了。
于是，哪怕知道陈灵川不可能放过自己，他依然提着最后一口气，踉踉跄跄地向外逃去。
陈灵川默然看着颤颤巍巍的老者离去，手指微微一挑，春风扶摇而上，不紧不慢地坠在邪心道人身后。
在他眼中，邪心道人已经是个死人。
绝无生还的可能。
观战的两人，面带笑意，眼中含着掩饰不住的赞赏与骄傲。
陆正青转头看向张浩平，笑道：“以如今灵川的实力，浮天界已经可以自由驰骋，他日入七境，想必只有师父和清风师叔能压一筹了。”
张浩平视线凝结在遥遥而来的陈灵川身上，片刻后，开怀大笑道：“不错，算是初露峥嵘了！”
陈灵川来到二人面前，却是一脸忧心和急切，他朝着张浩平作揖道：“灵川见过宗主师伯，不知师伯可查探过三师兄的伤势，是否已脱离了生命危险？”
张浩平瞥了眼身上洋溢着赤芒的吴道义，眼神不悦道：“你三师兄性子如此，命中该有此劫，就是白瞎了你那瓣洒金凰梅，倒是人参喂了猪。”
听到张浩平这么说，陈灵川松了口气，看来吴道义是没什么大碍了。
张浩平骂归骂，却也是心中惦念吴道义，他一手挥出清风卷起吴道义，而后朝二人问道：“我带他回宗门养伤，你们俩是随我回去，还是自行回去？”
陈灵川望了眼春风远去的方向，说道：“斩草还须除根，我晚些时候再回宗门。”
张浩平看向陆正青，只见后者微笑道：“既然三师弟无碍，那我便陪着小师弟，继续瞧瞧这混乱之地的风土人情。”
张浩平点了点头，化作一抹剑光远去。
陈灵川目送剑光消失在天际，而后哈哈大笑。
有些快意忍不住，需要大声笑出来。
而今，他陈灵川也算是走过了半程山水。
山虽高，仍在日月之下。
既可见日月，便可到山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