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卫安留下帮忙，沈南星有些不解，“怎么不回去呢？”
“我帮您将这些药材收起来再走。”
沈南星笑着道，“这药材卖了钱我也不给你，可是要留着义诊的。”
“那岂不是更好，这也算是我行了善事了。”卫安笑着道。
沈南星更觉得好笑。“你又哪里用得着行善事，没做恶，无所求，悠然自得便好。”
卫安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些勉强，“人家都说这辈子若是成了太监，那是上辈子的因果，是来受罪的。况且我是小时候家穷，才被爹娘卖进宫中的，可我爹娘卖了我，也没过多久便都去了。”
他顿了顿，“所以，奶奶，你说这算不算是上辈子没做好事啊！那这辈子我得多做些好事。求个下辈子有个家。”
他想，家里得有爹娘，有弟弟妹妹，家中还要有几亩薄田，不需要很有家产，够吃，不饿着，不用卖儿卖女就成。
沈南星顿了顿身子，开口训斥道，“你这又是哪里听到的胡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卫安，这世间之人，人人都有的儿女福分，人人都有的床笫之欢，他们没有。
这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种惩罚。
得了高位又如何？二十四衙门中是不愁吃喝，可尔虞我诈从没有断绝过。
甚至他们没法像那些时时刻刻党争的大臣一般，还能在看到家人的那一刻放下心防。
他们的人生里只有如何伺候人，如何往上爬。
卫安挠挠头，十五六的少年脸上显露出一丝的羞赧来，“人家都这样说。”
沈南星笑着道，“我所认识的人中，最有学问的便是冯大人了，不如你回去问问冯大人去？”
卫安将最后一点药材收进屋子，“爷爷也是这样想的啊！”
沈南星愣了一下，笑笑，没再说话。
卫安站着那一堆药材前，双手合十，向上天祷告，“愿这些药材能卖个好价钱，能救更多的人，也为我积更多的功德。”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愿我爹娘能早些投胎转世，到个好人家家中做儿女。”
沈南星的笑有些勉强，“哪里有对着药材祈愿，怎么也得对着神佛金身才是。”
“我听爷爷说，奶奶没出嫁之前就喜欢义诊，救了不少人呢，是有大功德的。能跟着奶奶收拾药材，也算是大功德了。”卫安笑着应。
“好了，快走罢，明日还要去宫中上值呢。”沈南星催促道。
卫安点头，笑着对沈南星招招手，转头出了院子，上了马车。
马车的车轮压在乡间小路上，微微发出些声响，和周边农户们做晚饭，呼唤孩子吃饭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沈南星站在院子里，呆呆望着天空，最后只留下一句叹气。
好像每个人过的都挺苦的。
但沈南星却也明白，很多事情，她有心无力。
只能在下一次的义诊时，每救一个人，心中默念一句，愿卫安得偿所愿。
等到天色完全暗下来，沈南星转身进了屋子，收拾一下，看了一会医书，许是白日太累，竟趴在书上睡着了，忙起来上了床。
到了顾家庄，早上是会被鸡鸣叫起的，沈南星早起，刚伸了个懒腰，穿好衣服，还没吃早饭呢，院门又被敲开了。
这一次还是卫安，身上穿着崭新的内侍官服，站在沈南星面前笑意盈盈。
从顾家庄离开后，要直奔皇宫大内，去上值。
沈南星一脸不解，“怎么又来了？”看了看远处的马车，“又来送东西？我都说了，我这里东西够了，一个月都吃不完的。”
不远处的马车，掀开了车帘子，露出冯清的脸来，“沈姑娘，这次是给你送被子的。”
沈南星当场愣住了，完了！她好像还没洗脸，也没梳头。
就连衣服穿得都不规整。
当即手忙脚乱的给自己系衣带。
冯清抱了两床颇为厚实的被子下来，直接往院子里去。沈南星跟在后面，悄悄和卫安说话。“你们不着急去上值？”
“着急啊！可昨日我回去后，爷爷拉着我问了许久，问奶奶如今怎么样，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我说一切都好，可爷爷不信，我想了半天，只说奶奶你的卧榻好像单薄些，如今天越来越冷了，再冻着怎么好。这不，一大早便过来送被子了。等我们走了要直接去皇宫呢。”
沈南星在一旁连连点头，“以后就说我一切都好，好的很。”
卫安小声嘀咕，“就每日喝些菜粥，这日子也不算是多好。”
冯清将被子放在床榻上，见沈南星今日睡醒还没叠被子，也不好意思多待。“这被子你自己看着用。卫安，你若是在宫中也这般多嘴，那可了得？”
卫安忙道，“爷爷，我在宫内那可是个锯了嘴的葫芦，您又不是不知道。”
冯清看向沈南星，“东西放好了，那我走了。”
沈南星点头，心说，您可快走罢！快别看我了，我还没洗脸呢！
冯清应是看出了沈南星的窘迫，却是停住了脚步，“用过早饭了？”
沈南星摇头，“还没。”
“打算吃些什么？”冯清想，他之前在沈南星这里住的时候，两个人早上也就是一人一碗粥，最多吃些酱菜，配些饼子。
“沈大人是打算留下吃饭吗？那我去做。”说着转身要进厨房，心中念叨，完了完了，没梳洗的样子啊！
内心哀嚎，外表看上去却十分的平稳。
冯清笑笑，“我不留下吃。”
卫安在一旁催促，“爷爷，快些走罢，再不走怕是要误了时辰。”
冯清应下，却还是转过头来嘱咐沈南星，“过几天便是中秋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回去。”
沈南星忙道，“应该回不去。”
冯清愣了一下，“好，那你记得拜月神娘娘。”
沈南星点头，表示一定拜。
冯清笑笑，转身朝着院子外走去。卫安跟在冯清身后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悄声在沈南星跟前道，“奶奶，你这段时间也不用太用功，咱们也不考功名。”
这话说的沈南星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她一个女子，当然不考功名，这还用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