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听了他的声音，却又不见他的身影，知晓“精修”是他的手段，心情又有些复杂。
“多谢你教我这些。”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心里更乱了，何时她需要和方折这么客气？！可细细想过，自己分明拒绝了这人，如今却又不拒绝他的帮助，那自己岂不是个渣女？
真复杂，真麻烦。
江素叹了口气，四方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猛地饮尽，舌尖顶着茶叶，一同咽下肚子。
“方折，我想的事情多，我做不到忽略你和我说的话。”
早些时候在十方门，石秋仙就握着她的手掌，看过她的掌心的纹路杂乱细碎，说她心思深沉，遇事多愁多想，面上虽然漫不经心，实则就连旁人的一个眼神都要思索含义。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么多。
江素喜欢做一个看客，以观赏的角度见证别人的人生，这些人生命中的风霜雨雪，总是能同时浇在她的心头。
她不会代入，她只会津津有味的细品其中的情节。
她绝对不是多愁善感的人，逢人做事也足够杀伐果断，在做这一切之前，她会在多条路中挑选一个最正确的。
但现在她不知道什么是最正确的。
青衣少女拿起瓷杯，主动为对面的人倒了杯茶，指着空荡荡的椅子，
“坐。”
她心里烦躁，眼里乱入的是尚未长起的情丝，斟酌已久，“我……”
“算了，你等我下。”
她对着空荡荡的位置点了点头，推门而出，随后拎着两壶酒回来。
她一壶，对面那人一壶。
琼浆玉液倒进琉璃盏，微光透过窗棂揉碎了点点映入眼中。
青衣少女捏着酒盏，轻抿双唇，垂着眼皮，深深呼出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心，仰头饮尽这一杯。
抹过嘴角的酒渍，抬手又倒了一杯。
“方折，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我想我是不讨厌你的，和你在一块做任何事，我都会很安心。”
红衣逐渐出现在她身侧的位置上。
“可我想不到自己如果有道侣，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我其实很自私，我只在乎自己的钱赚了多少，自己的修为几何，甚至在路过那些乞丐苦行僧身前，我都不会给他们钱。”
她面色酡红，一杯便已醉了。
声音有些难过，“抱歉，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了。”
少女捏着酒壶，又为自己再添一杯，捏着酒盏，抿唇饮尽。
突然，温热的大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方折夺过她的酒盏，轻放在桌上。
两人的距离近了，江素任由这人攥着自己的手腕，晕乎乎的趴在桌上，微微仰头看他。
方折戴着面具，让少女看不清他的表情，少女心里更烦躁了，好像这人又在瞒着自己什么。
“别喝了。”他沉声道。
她像个被踩了尾巴的猫，突然激动道，“别管我！你凭什么管着我，你凭什么瞒着我，凭什么将我也算计在你的棋局中，你又凭什么分裂神魂去找我！”
过了一会，声音却逐渐弱了，最后嘟囔着，“我不喜欢这个丑面具……你分明生的好看……”
“嗯，那我摘了。”方折抬手要摘去面具，冰凉的柔荑却又抓住他的手指。
她喃喃道，“别，摘下你就看不见了。神魂有办法合二为一吗，我……我不需要你继续做我的傀儡，我身边有一个你就够了。”
少女的语气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对他的埋怨。
方折心中的野草随着风浪燃起，喉咙中格外炽热滚烫，“我若说再没有办法呢？”
少女眸光一滞，抽回手，垂着头看着地上的灰。
沉默良久。
是修士坚决又凌厉的语气。
“我不信，天无绝人之路。现如今整个上界，我见过的地方尚不足十分之一，定然有一份机缘能将你秘术抹去。”
她突然又用两手半包住男人的大掌，双目直勾勾的盯着面具上眼睛的位置，炽热滚烫。
“方折，咱们像以前一样行吗？我会帮你找到恢复神魂的办法，离不开中土之地也没事，我在这里开医馆药局，你给我打杂，给我当护院，给我当二把手，咱们就先……”
“定个小目标，一个亿上品元石，挣到一个亿上品元石，再去谈论情爱之事，如何？”
她等他一个回应。
是清醒者对她醉酒之言的回应。
“好。”他的声线竟有些颤抖。
下一秒，她再撑不住困意，阖上眼，彻底趴在桌子上。
少女不知道，那人的面具之下，唇角扬起从未有过的弧度，一向寡言克制的人，竟险些要笑出声。
方折将她抱起放在一旁的床榻上，小心捏着细白的脚踝，脱下她的鞋放在床边，又揽着腰，抽出她压在身下的被，重新给她盖好。
这一套流程，从下界到上界，他早就不知道做过多少遍。
方折心满意足的靠坐在床边，细细用目光临摹着少女的酣睡之态。
她说了，要和他谈论情爱之事。前面的什么一个亿上品元石，目标不目标的，都被随着春风漏出耳中。
只剩下了，她问，“谈论情爱之事，如何。”
他自言自语道。
“好。”
……
江素感觉这次睡的觉极为舒服，好像浑身上下的骨头都酥了，精神也舒缓了许多，她从来到上界后，少有枕着枕头，躺在舒服暄软的床上睡觉的时候。
怎么这次睡的这么安心呢？
她睁开眼，入目是客栈的天花板。
昨日饮酒后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她瞬间红了脸，脑子一片空白。
她竟然和方折说那种话了！赚一个亿就？就？假的假的，逢场作戏，对，绝对是喝蒙了！
她坐起身，望向四方桌，只见红衣修士正用着什么石块，给自己昨天炼制的铃铛抛光。
“……”算了，说都说了，日子还要继续过。
“今天有什么要紧事吗？我记得好像有个重要的东西等着我。”她故作轻松道，提上鞋子起身，抖了抖衣袖。
方折回道，“有，天下大比的秘境辰时开放。”
江素掐指一算。
“啊？还有一柱香？那还不赶紧走？！我还等着争一争浮仙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