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熙从思贤院出来的步伐有些踉跄。他强行维持沉稳，上了马车之后，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全部的力量，躺在车厢下，异常觉得疲惫，眼皮好像灌了泥浆，抬不起来了。
唐云意对他动了杀机……死神的镰刀已经搁在他的脖子上，刀的寒气侵入骨髓，令人寒栗。
“公子，怎么样？”
明熙扶额，无奈的笑了笑，“我们这是小白兔给大灰狼送肉……终究是我们太自负了”，他们低估了唐云意。
“他……”，沈青澜与邱翰书相视一眼，不明所以，“他知道您的身份了？”
“嗯。他早就知道了……”，唐云意是动了杀机，但是他的面容很平静，平静到湖泊上起风也掀不起涟漪。
“那他……不杀了您？”，沈青澜有点破防，眼珠里像是蒙上灰色的胶质，令人看不清他的心海。
“没有。我说了一句话，他破防了”
“什么话？”，沈青澜追问。
“天枢爆炸是他所为”，一个空穴来风的消息，只不过是拿来唬一唬唐云意，好让他平安无事退出。没想到唐云意整个人被抽掉脊髓骨一样，瘫在了凳子上。
沈青澜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泛起了担忧，“终究是假了。就怕他来马后炮……”
“未必是假的”
低沉的声音响起，明熙和沈青澜同时看向邱瀚书，“翰书，此话怎讲？”
“我与他相识，他的为人与失忆之前大相径庭。没准是他炸了天枢……也未曾不可”，邱翰书有百分之五十的怀疑，“曾有人见过他在天枢爆炸之前，多次徘徊在天枢附近”
“巨蛇又是如何解释？据我们所查到的消息，唐云意整天与混混斗鸡走狗，横行霸道，他怎么炸？而且……天枢爆炸案还是唐云意查出来的……”，沈青澜不置可否。唐云意哪有能力炸毁天枢，何况他的动机是什么？他又不是建文帝之子。
邱翰书张嘴，被沈青澜打断，“我知道你见过巨蛇，你能证明蛇是真？或者是迷惑人的假象？”
“难道雪地里巨大的蛇形蠕动痕迹是假的吗？它在天枢爆炸后还曾出现在白虎楼。它爬到白虎楼的顶端，挺起长长的身子，试图突破天际……”，邱翰书有些激动，他潜伏京都多年，京都里的异象，他以为是假象，“那一晚，我以为自己眼睛背叛大脑，产生错觉了。我不断的揉搓自己的眼睛，差点把眼睛揉瞎了。我确定我看到的是一条黑色的大蛇，它的眼睛里流着金色的岩浆”，仿佛靠近它的生物都被它的眼睛给烧起来了。
沈青澜安静了。邱瀚书是什么秉性，他一清二楚。
“黑色天枢从天枢离开之后，天枢就爆炸了，上半身全部被炸毁，飞石流火，路过的人无一能幸免。偏偏唐云意活下来了，他失忆了。他还把天枢爆炸案给破了……”，这才是自相矛盾的地方。唐云意身上疑点重重，但他又把案给破了。
沈青澜被邱翰书堵得哑口无言。几次欲张口，没有强有力的证据支撑自己的论点。
“如果是唐云意炸毁天枢，为什么要炸天枢？”，明熙徘徊在十字路口，不知往哪一边走。
“公子，您刚才也说了。您提到天枢爆炸案之后，唐云意破防了。如果不是他炸毁天枢，八九不离十，跟他一定有关系”，邱翰书推理到动情之处，拢起了眉毛，“我们不防从天枢爆炸案开始查。这是我们唯一能重挫他的办法……”
马车在的光线里充满了漂浮的粉尘颗粒。它们好像一群欢快的精灵，跟在马车后面。
“那就从天枢爆炸案开始查……”
时间仿佛回到了开始……
“云意，你去哪？”
萧灿追了上去。他在树荫下翻了一页书，余光突然瞥见唐云意翻墙出去。他连忙扔下手里的书追上去。
唐云意上了黑鹰，萧灿在马下死死的拉住他的右腿，“你去哪？你是不是又要抛弃我？”
唐云意抬头望天，乌云被风吹走之后，天空变得瓦蓝。夜色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好像是人为调制出来的颜色。
视线往前拉，他看向的是十万大山的方向。长公主的话不就是告诉他，封令月就藏在十万大山里。而他也确确实实感应到了刚武之气就在十万大山的方向。
长公主让他毁了浩然之气……
“我去找封令月，你不怕死就跟我走……”
“我去……身为天鹰，保护宗主，是我的职责”
萧灿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跟上唐云意的步伐。墙头上的虎妞收回自己的脑袋，从高高的围墙上跳下来，嘴里兀自嘀咕，“去送死的小白兔”
“大哥”
城外驻扎的军营里，阿南特背着手，走来走去。如今布罗江妖物作乱案已经结束了。也不知道殿下跟唐云意说了什么，他并没有深究那笔钱的下落。什么钱，其实就是金矿，回来还得炼制才能提炼出纯净的金属。
“怎么样？可看到……宗主？”
“没有”
向川云摇头的时候，阿南特眼里锐烈的光顿时黯淡了。
“不过，唐云意去十万大山了”
阿南特一个巴掌抡到向川山的后脑勺，“一个大男人说话磨磨唧唧的”
向川云委屈，“大哥，怎么办？你要去？可是我们要拔营回京都了”
阿南特咧开嘴，露出一排牙齿，“回什么京都？殿下可说了，我们是来协助唐云意，他不回，我们岂能回去？”
“那您……”
“还不快去准备，去十万大山……协助唐云意”
阿南特的目光灼灼，好像眼里点了两根蜡烛。
黑影持续的奔跑，流畅的肌肉线条在日光下，好像有金光顺着肌肉线条流淌。黑色的马鬃像一面黑色的大旗在风中飘扬。
在转向十万大山的路口，一匹黄骠马进入了他们。马的身后掀起了到人胸口高的灰尘。
“你们等等我……”
萧灿累得快吐血了。胯下的马在连续奔跑之后，嘴角溢出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