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嘉把话说完，林可又立刻在自己前方展示了另一幅图像。
在一个亮如白昼的车间中，一颗缠满线路的铁疙瘩静置其间。这个房间的参照物很少，但敏锐的姜铃依然从它的表面发现了端倪，那些正在缓慢移动如同小虫子的东西，竟然是满载着货物的运载车！裸露在外的线路都宽阔得像巨人的血管，整台机器就像是拥有生命的肉瘤，如同影视作品中的外星怪物那样抽动着、震颤着，吸吮来自大地的养分。它或许是人类有史以来建造过的最庞大的设备，不一定先进，但足够狂野，就像是地球上的第一台电子计算机。
姜铃盯了它许久，只是她的思路清奇，关注点与众不同。“有点粗制滥造的美感，我说，它应该不完整吧？”
“确实，这幅画面是在完工前拍的。那时它还缺一个启动器。”林可比出一个大拇指，“它的名字叫‘缩退式真空驱动器技术验证机’，内部是空的，本来应该在里面放两颗微型黑洞。”
“本来。”姜铃对这个词着重强调了一遍，“那么你们肯定在实验中途作出了什么改变，而现在又找上我，说明你们的实验出了问题。”
“很遗憾，并没有出问题。”李文嘉说，“而是实验压根就没进行下去。”他顿了顿，“你以为我们为何要在原计划中放两颗黑洞？那是因为我们的宇宙比想象的坚韧得多。我们赖以生存的三维时空就像是一种极具韧性的弹簧，可以轻易被强引力拉伸和压缩，却难以被钻透。
“对于这一点，科学家们的解决办法是利用黑洞，最好是精确排列的多颗黑洞，这样就有可能将一定区域内的时空拉伸至极限。就像充满褶皱的薄膜，只有将其彻底展开，才能用最小的力气戳破。
“但很显然，我们没有制造黑洞的能力——就连捕获黑洞的能力也没有。”
“等等，黑洞也做不到吗？”
“不能，如果史瓦西黑洞能做到，那么它就会从常规空间中消失。”林可的手一挥，图像下方显示出一张关于黑洞的四维空间示意图，“你看，时空在黑洞的事件视界附近被抚平，它没有破裂，而是汇聚到黑洞的质量奇点内部。以前的绝大部分模型都认为黑洞的奇点是半径趋于零的一点，而现在的研究发现，黑洞物质不能无限坍缩，它会有一个极为致密的核。时空在其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支撑作用，所以再强大的引力也不能销毁物质蕴含的信息。”
“连黑洞都做不到，那你们凭什么认为我能做到？”姜铃好奇地问。
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因为灵能力。”
李文嘉说：“还记得老宁带你坐潜艇那次吗？人类至今无法复现的曲率飞行，但你的灵能力做到了。”
“啊？原来你们都知道？”姜铃摸摸鼻子。
林可点着头解释：“那道痕迹维持了几十年，想不注意都难。”
李文嘉接着说：“我们还不止一次地看到你手搓钻石，虽然自动工厂里也能造，但制造设备得装满几个足球场。”
“其他灵力敏感者可没你那么离谱。”林可附和道。
“那，那是我心情不好！我一怒之下就会，就会，就会怒了一下。。。。。。”姜铃像是被撞破了小秘密，搓着发梢说。
“别担心，这儿没有外人。”林可看出了她的疑虑。
李文嘉又说：“以上两点还不是我们找上你的原因，毕竟像你这样极具研究价值的人，最应该直接安排进实验室，而不是送到战壕里。”
“说来惭愧，事实上对策局对于你的研究从很早就开始了。可能比圆环、能量颗粒、超数据存储核心和灵能力普适剂的逆向研究更早。”林可说，“或许你的内心一直都存在着人类的自我认知，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你和人类有着本质区别。”它顿了顿，“至此，现在我终于可以说这句话了——你不是人。”
“我不是人？”姜铃瞪大了眼睛，“可我与你们一样，身体左右对称、容易犯错、生活在同一个世界、吃同样的食物、说同样的话、思考同样的问题。。。。。。为何你们要把我开除人籍？”
房间中心的地球虚影变化成李文嘉的身躯，它摇着脑袋，表情很是无奈。“还记得来得时候见到的你的复制体吗？她们只是我们用你身上的各种细胞制造的复制人中的极少数。”它说，“你的体细胞、干细胞、卵细胞、甚至血细胞，我们都测试过了。它们全都是永生的。它们离体后不会自然分裂，不会自然死亡，人工诱导之后还能轻易转化成全能细胞并再次发育成新个体。这种绝不是地球生物能做到的，哪怕具有极强恢复能力的觉醒者也不行。”
“你的复制个体全都具有与你相似的力量，其中一些甚至比你更强，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有饮食需求。”林可说，“她们使用力量的消耗非常大，因而力量持续性不足，这也包括发育和成长。”它又展示出一幅画面，里面是一台几乎空无一物的培育管，“这是少数用你的卵细胞体外受精并成功培育的胚胎之一，至今已经七千年了，只发育到胚泡阶段。”
“等等，等等，我喜当妈了？父本是谁？”姜铃面色潮红地说。
林可转身望向李文嘉，得到授权后说道：“父本是你的熟人，阮丹心。当然你俩都不知情。”
“按照目前的共同体法律，你现在拥有他的命名权。他会在成熟后获取你的共同体公民身份证从属信息。”李文嘉说。
“就叫他。。。延，吧？”姜铃想了想，“我比较传统，让他随我姓。”
“信息已记录，您的愿望将会在他进行知识移植时自动录入。”林可高冷地回复一声。
这时李文嘉的声音再次响起：“回归正题。姜铃，找你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你的复制人们达不到开启实验的要求，所以我们现在只能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