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林军主将，曹铮。”
玉娘眯起眼睛仔细思考，“晏林军……怎么听着这么耳熟？驻守在哪一方的？”
“不驻守在哪一方，是十年前叛逃的大齐神兵营。”
“叛逃？晏林军……晏林……逆党？！”玉娘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赶紧把自己嘴巴捂上，而后将他拉扯到一旁，避开段景忱，压低声量对他道：“你疯了啊，好端端打听什么逆党，你想掉脑袋啊！”
“玉姐姐别怕，我的脑袋没那么容易掉。”说着，他不问玉娘同不同意，直接走进她柜台，将客人的花名册翻出来了。
“我来看看，今夜都有什么人要来喝酒啊。”
“你别乱来。”玉娘紧张兮兮地对他道：“我可不敢打听这种事，要打听你自己打听。”
“自己打听就自己打听。”他无所谓地念叨，把花名册翻到最新一页，手指挨个滑过今晚要来的人名，别说，还当真被他找到了一个靠谱的。
“禁军总督何暮川。”他自言自语地念叨：“禁军总督？可是贵妃寿宴那一晚，带着禁军抓刺客的大人？”
就他了。
“这位何大人今晚预约了谁作陪啊？”
好不容易他被宣王殿下带走了，总算教坊司过了几天安生日子，玉娘是真不想再招惹麻烦。
可她这祖宗她倒是能惹得起算啊。
“谁也没约。”玉娘只得如实回答。
“没约人？”他惊讶道：“来这烟花柳巷不约人作陪，干嘛，一个人喝闷酒？”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何大人是从前些日子才开始到教坊司来的，以前未曾见过他，说来也的确奇怪，他来这不碰姑娘，也不点酒，每次只饮一壶茶，临走时给的赏银却一分不少。”
“是吗？”他调笑道，“那何大人年岁尚轻，秦楼楚馆，初来乍到，许是有些羞涩，释放不开，还需有人加以引导。”
他眼睛一转，玉娘便知他没打好主意，警惕问他：“你要如何？”
他手指点着下巴，思量道：“玉姐姐，你这里，有没有宽敞些的女装啊？”
玉娘还没回答，段景忱也感觉到了不妙，上前问他：“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替何大人开开窍，顺道打听打听当年的事呗。
“王爷稍安，等我消息。”
…
入夜，教坊司点亮灯火，逐渐热闹起来。
莺歌燕舞，纸醉金迷，天字一号上房，何大人一刻不晚，如约赶到。
与往常一样，只点了一壶素茶，倚窗而坐，不赏美人只赏月色。
咱们教坊司可不是个白收人银子的地方，掌柜的今日极是热情，亲自上楼，送上了美酒，进屋后大手一挥，说良辰美景，没有佳人相伴，未免太过寂寞，今日教坊司来了新的姑娘，姿容绝色，还未陪过客，就送与何大人享用了。
而后不等何暮川拒绝，一身异域裙装的女子便进来了，金丝面纱将她面容遮了大半，只露着一双眼睛，一笑媚眼如丝，暧昧灯光下，看了便叫人血脉喷张。
“见过何大人。”
一扇巨型屏风相隔，这边是风花雪月，另一边宣王殿下冷面听着动静，无声饮茶。
听到他捏着嗓子扮姑娘与人撒娇，眼底闪过难以描述的情绪。
他毕竟一个大男人，怎么学也是学不像姑娘说话的，可那何大人却似乎并未听出破绽，方才还想要拒绝玉娘的好意，瞧见他人之后，眼底倏然起了兴，饶有兴致地走到他跟前，盯着他脸上唯一露出的双眼，开口回应：“见过姑娘”
来此寻花问柳的男人里，能有这般彬彬有礼的，实属不易。
何暮川直直盯着他，那表情的确是被迷住了，“姑娘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瞎话他顺口就来：“容貌丑陋，怕惊扰了大人。”
“不会。”何暮川说罢，直接伸手要去摘他面纱。
“大人且慢。”他一副造作的害羞模样，“才见面，别这么心急啊。”
何暮川一笑，耐心极好，果真将手收回去了，“那要如何，你才能自在些？”
“嗯……”他天真道：“跟大人玩个游戏，助助兴如何？”
何暮川百依百顺地点头，“好，玩什么，你说。”
他掏出一枚玉坠，垂落在眼前，问：“大人，这坠子好看吗？”
“雕工不错，玉的成色差些，不如你那念珠值钱。”何暮川说着话，一指他手腕。
他心中一惊，这念珠段景忱送他之后，他日日带着，从没摘下来过，方才乔装时，竟也忘记藏起来了，这姓何的家伙看着就精明，那夜在寿宴中也不知他有没有注意过，可别被他识破了。
“咳，大人看着坠子。”
“好。”
烛火摇曳，玉坠的影子映在墙上，他一面晃着坠子，一面低声细语地说话，片刻的功夫，便见这何大人目光失去了神采，瞳孔定在了玉坠上。
淫欲重的男人脑子最是蠢笨，不必怎么费神就能催进幻境。
“大人，能听到我说话吗？”他开始提问。
对方麻木回答：“能……”
“我问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曹铮的人。”
“哪个曹铮……”
“大齐神兵营，晏林军主将曹铮。”
思考片刻，何暮川点点头，“听家父提过……”
他眼睛一亮，心下欢喜，继续问：“他现在何处？可还活着？”
对方认真思考，僵硬摇头，“不知……”
他再问：“你父亲还跟你说过什么？”
“说……”何暮川绷紧的身子微微前倾，即便被催了眠，有些话也不敢张扬地说。
他见状将耳朵靠近，听到何暮川道：“父亲说，曹将军擅房中之术，后宫嫔妃每每空虚寂寞，便背着皇上与之苟合……”
“？”
他听到了什么？这确定不是他胡乱编排的么？
这时，突然何暮川的目光回了神，绷不住笑了。
他没有被催眠，是装的。
“？”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瞬间恼火，玉坠一扔，“你耍我？”
何暮川满面君子笑容，解释道：“西域的催眠术，不巧，觉得好玩我也学过，你既然有兴致，我便陪你取取乐，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单独跟棠公子相处的。”
棠……？
“你认出我了？”
“说来惭愧，贵妃寿宴上，一见倾心，不过棠公子在人群中璀璨，想必没有注意到我。”
不用想必，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想见棠公子一面真难啊。”何暮川轻声怨道：“我日日来此等候，再见不到你，都快要放弃了。”
“你来这里，是为了见我的？”
“是。”
“找我何事？”
何暮川垂下眼眸，又笑着看他，没有直白回答。
这眼神叫他浑身不自在，错开目光，他冷声道：“今日我所问之事，还请何大人缄口，否则，我不敢保证，大人是否能安然无恙。”
赤裸裸的威胁，何暮川却并不在意，关切问他：“公子为何要打探晏林军？”
“不该打听的不要打听。”
“好，那可有什么需要我帮你的？”
“不必了。”
他起身，何暮川也一同站起来，见他要走，急忙开口问正事：“那夜御花园的刺客，可是公子擒获的？”
“不是。”
“公子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他不耐烦地回过头，“我说了，不是。”
何暮川动了动嘴唇，见他不高兴，没再继续逼问。
而他不做多留，转身走了。
“棠公子！”何暮川追上前去，伸出了手，指尖是朝着他面纱去的，大抵是没见到他面容，觉得白白浪费了今晚的相会。
他的确没有恶意，小棠却下意识要去挡，然而不等他自己出手，旁边便有人替他出手了。
段景忱动作极快，一只手把人拉进怀里，紧紧护着，另一只手狠狠挡开了何暮川，力道很重，何暮川手腕吃痛，后退了一步。
段景忱目光阴冷，语气也阴冷。
“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