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啊，许然。”
昨天晚上，大卫过足了风头，此时正在桌子旁边，摆弄着他那件血衣。
他看起来神清气爽。
“不好。”
许然无精打采。
“怎么了？”
大卫停下手里的活，看了一眼许然。
“你这怎么看上去像……”
他又词穷了。
大卫特别沉醉于普通话中的比喻手法。
但非母语的他，总是用不好这种修辞。他很难快速地在脑海中搜索出最恰当的那个词，然后把它丝丝入扣地嵌入句子末尾。
这种欲求之而不得的落差，反而更增加了比喻在大卫心中的神秘感。
“就像是好事被别人破坏了，而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还一副丝毫不知的样子是吧？”许然没好气地说。
“语言天才。”
大卫敬佩的比起大拇指。
许然叹了口气。
简单洗漱完毕之后，许然准备去找李君影了。
“去埃萨尔之前，有许多事情要交代你。你最好来找我一趟。”
昨晚，李君影在聊天软件上是这么说的。
弥洛彻学院很大，但好在李君影的办公室离宿舍楼并不远。
301。
在门牌号确认无误之后，许然敲响房门。
“请进。”
李君影声音传出。
许然推门，进入了李君影的办公室。
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被放在桌子上的牛顿摆，还有旁边坐着的一个人。
他身材匀称，皮肤很白，几乎看不到什么斑点痘印，身上带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他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然而气质却很老很老，让人想到古墓中挖出来的古人画像。
从笔触到线条再到纸张，浸满无法作伪的岁月感。
“你好，我是查尔斯。”
他彬彬有礼地向许然问好，用的是最标准的普通话。
许然在心里暗自犯嘀咕。
自己到底是不是在瑞维尔斯纳的分院啊，怎么见到的每个人，都会说普通话。
大卫就算了，虽然会说，好歹腔调不正，在他面前自己还是有点优势的。
但眼前这个人，虽然名字是外国名字，长相是外国长相，可吐字发音比自己还要标准，在他面前，自己倒成老外了。
“他还有另一个名字，昂特烈二世，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李君影对许然说。
“好久不用这个名字了。”查尔斯感慨。
许然其实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李君影的话，又让他觉得，这个所谓的昂特烈二世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而查尔斯正坐在椅子上，流露出当年之勇不值一提的羞涩。
此情此景，根本不允许他冷冰冰地吐出“不知道，你谁啊”这种败兴致的话。
于是……
“久仰久仰。”
许然一步走到查尔斯面前，和他热烈握手。
“看来是不知道。”
李君影埋头划着平板，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许然的客套。
“给你个小提示，你知道几座金字塔？”
李君影抬起头，问许然。
“最大的胡夫金字塔，嗯，……”
“最早的呢？”
“昂特烈金字塔群。”
许然说完便吃了一惊。
在几千年前的古埃及境内，昂特烈金字塔群正轰轰烈烈地修建，逐渐拔地而起，附近的尼罗河上，装满石料的航船密密麻麻排列如蚁群。
它将注定成为教材上的清晰图片，历史学家口中的瑰宝，被无数旅人仰望。
而在几千年后，一位名叫“昂特烈二世”的人，正坐在他面前。
“想明白了？”
李君影整理了一下衣服，朝查尔斯郑重地伸出一只手臂。
“容我介绍一下，站在你面前的是，昂特烈金字塔群的建造者，古埃萨尔昂特烈王朝的第二代法老，知识渊博的历史学家，灵式‘长生’拥有者，弥洛彻学院几百年前的老学长，查尔斯·业·昂特烈先生。”
“哦，他同时也是古埃萨尔第一位被篡位的法老。”
李君影补充道。
“最后一句话你可以不用说的。”
查尔斯面色显得有些尴尬。
李君影无声地笑了笑，在平板上清点了几下，办公室一侧悬挂着的大屏幕亮了起来。
“请看。”
李君影正色对许然说。
许然把视线转过去，投在大屏幕上。
上面是几座金字塔的俯视图。
“图片上，就是我们熟悉的昂特烈金字塔群，这是用无人机从上空拍的。”李君影拖动手指，在图片上画了一个标准的大圆，把几座金字塔完全囊括进来。
“下面的介绍，还是请当事人说吧，昂特烈二世先生，您当初为什么要建造金字塔群呢？”
“好。”
查尔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屏幕前。
“关于这方面，你肯定听说过不少猜测，比如是为了保护法老遗体，让它安全穿越到另一个世界，比如金字塔的数字是一种象征，等等。”
“还有说是外星人建造的。”许然说。
“对。”
查尔斯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说实话，当时听到这个说法时，我笑了半分钟。”
“其实我修建金字塔群的意图，跟以上这些完全不搭边，我修建金字塔是为了——”
查尔斯很有仪式感地顿了一下，拖出长音，李君影心领神会，点动平板。
许然屏住呼吸，凝神静听。
圆形内，金字塔塔尖和塔身的几十个端点，彼此相连，线条最终在中心的某一个处交汇。
“是为了‘洗礼’。”查尔斯揭晓答案。
“所谓‘洗礼’，就是在炼金材料的作用下，激发出人的潜力，这样，被‘洗礼’的人，在一段时间后，会拥有一种新的灵式。”
“‘洗礼’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浸泡在炼金材料中，与复杂的光线扭曲色散配合，激发潜力。”
李君影插了一句：“老实说，被打碎的那个瓶子就是一件光学仪器。如果没碎的话，‘洗礼’中，光线在通过礼堂上方时，它会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扭曲光线。”
查尔斯礼貌地点点头，接着把话说下去。
“所以这种方法，短时间内行不通。而据李先生所说，其他分院的炼金材料储备，只够自己分院学生使用。”
“所以，就只有第二种方法了，最原始古老的方法。”
“用古埃萨尔的‘洗礼’方式。”
“在几座金字塔组成的阵法中心，也就是那个交汇点处，于正午时分，服下固定剂量的炼金材料。”
“然后洗礼完成。”
“古埃萨尔的祝福，连同一段时间后获得的灵式。”
“无尽荣耀，尽加汝身。”
此时，查尔斯脸上，写满了曾经身为昂特烈二世时的回忆，看起来像个不折不扣的神棍。
“容我插一句啊。”
低头看平板的李君影举起一只手，打断了查尔斯的追思。
“由于几千年的岁月风化，虽然塔顶的位置还在阵内，但金字塔底的点，早就向里移动了一小段距离，也就是说，原来的阵，比这张图上实际的还要大。”
“我会通过数学建模，根据古埃萨尔几千年的气候变动，逆推风化过程，重现当时的阵法，找出底部点的具体位置，误差在0.3米之内。”
“然后，就需要你顺着修正后的点连成的线，沿金字塔外围跑上一圈，重新激活阵法。”
“应该没问题吧？”
当李君影抬起头来时，看到的是，因吃惊而大张着嘴的许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