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哥只是在女儿激动扑过来时略抱了抱她，很快便松开，上下打量一番后面色愧疚地看着陆青竹说道：“都是大姑娘了，爹差点没认出来。”
认不出来倒不至于，只是乍一看的确有些陌生。
“爹也变了好多。”陆青竹看着陆大哥右眼睑下一直蔓延到耳后如蜈蚣一般的伤疤，也不知是后怕还是庆幸。
陆青竹又看向陆二哥陆三哥，胳膊腿儿都还在，还真是可喜可贺。
“爹，二叔，三叔。”陆青竹将还在呜呜哭的陆青杨从陆二哥身上撕下来，笑着说道：“我们先进院子吧。”
说完，陆青竹仰头看向陆大哥身旁的顾星沉，问道：“你先回家吗？”
“……回。”顾星沉勾起唇角浅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陆青竹，转身又上了马车。
若愚对陆青竹笑了下，驾着马车缓缓离去。
陆青竹陆青杨拥着陆大哥三人亲亲热热进了家门。
“爹，你们吃饭没有？”陆青竹问道：“正好我刚擀了面条，很快就能吃了。”
“我们早上在县城吃的，一会和你们一块吃就行。”陆大哥眼眶湿润打量着家中各处，哑声道：“家里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离家几年莫名产生的陌生感，总算在这处处是记忆的家中消散许多了。
“那我再去和点面。”
陆青竹起身去了灶房，陆青杨垂着头有些难为情，他都十五了还扑在亲爹怀里哭得停不下来，这会只觉得没脸见人了。
陆二哥倒也没有故意逗他，只拍了拍陆青杨的肩膀，笑着说道：“你一个当哥哥的，怎么还长不过青竹这个当妹妹的？”
两人差着一岁，可从小就一般高。
提起这事，陆青杨就更郁闷了，他和兄长们吃的一样，偏他们十五岁时可比他个子高多了。
“可能我就是长得慢。”陆青杨瓮声瓮气说道：“这两年我还长身体呢！”
顿了顿，陆青杨突然起身：“我去地里给爷爷奶奶他们说一声去。”
刚才光顾着激动哭了，完全没想起这茬。
陆大哥本想说自己去的，但一看陆青杨那有些闪躲的眼神，最终也只笑了笑，说道：“去吧。”
“哦。”陆青杨很是克制的回头看了眼陆二哥，“爹，大伯，三叔，那我去地里了。”
“去吧。”陆二哥对他一笑。
陆青杨想起从前，他爹也总是这样对他笑，好几年不见，今日再见，他眼泪几乎要喷涌而出了。
好在最后忍住了，他吸了吸鼻子，闷头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院子。
陆青竹和好面后从灶房出来，刚好目送陆青杨跑出院门这一幕，她进了堂屋问陆大哥：“五哥出门做什么去了？”
刚才还扑在亲爹怀里不想出来，这会怎么没黏着说话还出了门？
“去地里找你爷爷奶奶说一声。”
“哦。”陆青竹挨着陆大哥坐下，又看了眼他脸上的伤疤，问道：“爹，你脸上这伤是什么时候的？”
“去年夏天的时候。”陆大哥摸了摸脸上狰狞的疤痕，笑着问道：“闺女你怕不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陆青竹伸手摸了下，又说道：“一道伤疤而已。”
能全须全尾从战场上活下来，只怕陆大哥兄弟三人身上还有不少伤疤。
陆青竹想着陆孙氏他们只怕一会就要回来了，有什么话也等一家人都到齐了再说，便问道：“水缸里的水都晒热了，爹你们要不去洗一洗，换身干净衣服？”
“行。”
三兄弟拿了换洗的干净衣裳，提了几桶水进小竹屋去洗澡，陆青竹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慢慢走向灶房继续做饭去了。
*
叔伯亲爹都活着回来了，从家里跑出来时，陆青杨还是激动的，但一路走到地里时，头脑渐渐冷静下来。
他平静的走进自家田地里，找到陆老头，轻声说：“爷爷，我爹我大伯三叔他们回来了。”
陆老头闻言一个激动，手里的锄头差点脱手砸到脚，“什么时候的事？这会到家了？”
“在家呢，刚刚回来的。”陆青杨不自在的摸了摸眼睛，有点后悔从河边路过的时候没有往河面看一眼他的眼睛是不是哭红了。
陆老头拎着锄头往肩上一抗，催促道：“赶紧回家去。”
又冲不远处的陆孙氏喊道：“老婆子，回家吃饭了。”
陆孙氏直起身看到陆青杨，倒也没问什么，挥手招呼儿媳妇和几个孙子一块回家。
等回去的路上，陆老头才将陆青杨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回来了？”陆二嫂最是激动，一把拽住陆青杨的手，又问道：“你爹真的活着回来了？”
实在不怪陆二嫂这么问，只是陆青杨表现得太平静，就显得事情有些不对了。
“好好的，看着没什么事。”陆青杨特意强调：“看着没缺胳膊短腿儿，就是大伯脸上多了一道疤。”
虽还没见着人，但听陆青杨这么一说，几人心里也格外放心了。
“人没事就行，一道疤也不算什么。”
只要能活着回来，缺胳膊缺腿儿陆家都觉得高兴，何况现在人好好的，只是一道疤而已。
“是啊，你大伯都这把年纪了，留个疤也不碍事。”陆大嫂难得神色轻松的说了句玩笑话。
因为陆大哥三兄弟回来的消息，陆老头他们不自觉便走快了许多，等进了家门便迫不及待找人。
陆三嫂没在自家屋里找到陆三哥，出了房门便问陆青杨：“不是说回来了，这人去哪里了？”
陆青杨也有点懵，明明他走的时候三个人还坐在堂屋，怎么出去一趟，三个大活人就不见了？
“我……”陆青杨刚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做梦了，便看到小竹屋的门被打开，他三叔一手拎着桶，一手抱着脏衣裳走出来。
“三叔！”陆青杨又差点哭出来，幸好不是梦！
陆三嫂霍然回头，与陆三哥的目光撞到一块，男人咧嘴一笑，一声“媳妇”还没喊出口，他媳妇便猛冲过来，扬手甩了他一巴掌，怒喝道：“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不要这个家了！”
说到最后，声音都打着颤。
陆三哥：“……”
是亲媳妇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