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6章 中考之难
醒来之后，我内心惴惴不安。下午要考物理，物理和数学都是我的强项。当年满分是100，我两次模拟都是95分以上。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不会有大的问题。
中午老师带着我们这队在一中考试的同学很早就来学校门口候场了。恍惚之间，我突然觉得远远的人群中有一个人在看我。我猛然转过头去，那人立刻转了身。然后用手捂着头，急匆匆地走了。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姑奶奶！
我姑奶奶怎么会来学校门口看我？！就算她知道我在这里考试，她怎么来的？！她不是在住院吗？！联想起午睡时候我做的那个梦。突然之间，我心跳加速，坏了，我预感到姑奶奶肯定有事儿。我甚至顾不上跟老师请假，就追了出去。
我使劲奔跑着，离前面的姑奶奶越来越近。只看见姑奶奶今天就像是疯了一样，两只手捂着脑袋，横冲直撞的往前跑去。虽然我离她很远，我都能听到她又哭又喊的声音，还有道路两旁人们看她时候那异样的眼神儿。
我加速奔跑，我想赶上她。我想安抚她一下。我想说我真的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但是今天的姑奶奶竟然跑了起来，我眼看着她在前面，却怎么样也追不上。对，我竟然追不上一个60来岁的老太太。
我们考试的那个一中不远处，有一条宽宽的河。河上有一条大桥。姑奶奶径直的就奔着那个大桥跑了过去。
“姑奶奶！姑奶奶！”我用尽力气扯着嗓子喊着。我似乎已经预判到她要做的事儿。
果不其然，姑奶奶跑到大桥中间的时候，翻过桥栏，一跃而下，没有丝毫的犹豫。。。
我的天啊！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跳下去的！就在我眼前十来米的地方！但凡我再跑快一点，我都能抱住她了！
“啊～～～～”我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姑奶奶！救命啊！救命啊！”我一边哭喊着朝过路人求助，一边从河坡上跑了下去！
那时候的我还不会游泳，是个旱鸭子。我眼睁睁的看着姑奶奶淹没在河的中间，被流淌的河水往下游冲着。我原地哭喊着，尖叫着。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淹死，我也哭喊着走到了河里，就在河水淹到我大腿的时候，后面有个人拉住了我。我回头一看，是一个老头儿。
“爷爷！快救救我姑奶奶！求求您了！”我哭着给爷爷不断的作着揖。
“你上去！爷爷能救！爷爷是游泳教练！相信我，快！上去！”老头朝岸边推了我一下，转身就迅速跳进了河里。
老天有眼，姑奶奶得救了。。。
不大功夫，姑奶奶就被那个老爷爷拖了回来，附近围了好多人，帮着爷爷把姑奶奶拉上了岸边。老爷爷说，本来车来车往，没有人会在意什么东西掉到水里了。是我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把大家都吸引了过来。
姑奶奶昏迷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我一直抱着她哭。。。直到旁边一个声音叫我的名字，我这才发现是我们班主任。他焦急的喊着我：“快！快回去考试！再晚就进不去考场了！”
我哭得正伤心，早把考试放一边了。老师拉着我，让我赶快跑回学校，他来负责姑奶奶等救护车。我看着他着急的样子，赶紧点了点头。把我妈厂子和我家电话号码都给了他，让他赶紧给我妈打电话。
我拿着考试的笔袋，飞奔过去。一路上，被河水浸湿的裤子紧紧的缠裹在腿上，我的两个腿像灌了铅一样。我得快点，开考后15分钟就不让进考场了。如果考不了试，我妈会急疯的。
老天又保佑了我一次，我踩着15分钟的铃声进了学校。
我穿着湿漉漉的裤子，还有踩着两脚泥的球鞋，坐在椅子上开始考试。
我脑子乱急了，眼睛因为一直在哭的原因。已经看不清字了。对。我人是坐在考场上了。但是我看不清楚卷子上的字。
我越着急越看不清。我拿起考试卷子，贴在眼睛前面。使劲的看着。监考老师一直站在我身边，可能觉得我今天显得很突兀。我急得大哭，越哭越看不清卷子。没办法，我跟老师举手，我要去洗眼睛。老师跟着我来到了楼道的水房。我打开自来水龙头，不断的用凉水冲洗着眼睛，想冰它一下，让它尽快的能看清楚。等我折腾一圈，已经开考了半个多小时了，我还一字儿没写呢。
我坐在那里，忍着眼泪，深呼吸，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不知道是因为我亲眼目睹了刚才姑奶奶自杀的事儿，还有因为我持续奔跑，我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还在剧烈的跳动着，都快到嗓子眼儿了。
终于的终于，在手忙脚乱中，我完成了物理考试。时间刚好快结束了，当老师走近我，帮我检查的时候，晴天霹雳啊！老师发现我没有写答题卡！
对，那时候中考客观题是要涂答题卡的，是机器判卷。我在慌乱之中，竟然像平常模拟考试一样。把答案都写在了卷子上。
当老师着急的给我指答题卡的时候，我赶紧拿起铅笔涂卡。但是已然来不及了，我还没填到一半，考试结束的铃声就响起来了。。。
这下完了。。。我的眼泪和收卷子的铃声一起来的。当时就飙出来了！直接从眼睛里滋到了试卷上。就这样，在我悔恨和焦急，无助的泪水中，我的物理卷子被收走了。。。
那一刻，我突然想起郭老爷所说的坎儿了。。。
我上不了一中了。。。我考不上大学了。。。
我从学校一路哭到宾馆，物理老师还纳闷儿，说今年的题比模拟容易多了，怎么会考哭呢？！等班主任赶回来说了我的事儿，大家才知道我所经历的一切。
我妈和我爸也从家里赶来了，姑奶奶经过抢救已经脱离危险了。她是早上疼的太厉害了，医生给吃药打针都不管用。她自己觉得人生没有希望了，太折磨人了。就趁着医生和护士不注意，从医院跑了出来。她本来想直接去跳河的，但是看到路过穿着校服去考试的学生，想起了我。就跟着学生们来到了一中门口。果然看见了我。她觉得看了一眼我，就没有挂念了，于是就转身跑去跳了河。正巧，我一抬头看见了她，不放心的跟了过去。
我爸在医院陪着我姑奶奶。我妈则是知道我没考好，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找我。
我看见我妈，我哇哇哇的就大哭了起来。除了中午看见姑奶奶跳河时候的心理阴影外，我完全不能原谅自己，我没有考好！我忘了涂答题卡。我上不了一中了，我以后怎么考大学？！我对不起我妈！对不起我妈天天给我炖的红烧肉。。。
我妈抱着我也哭了。我们娘俩坐在宾馆外面的台阶上，嚎啕大哭。哭到天都黑透了。我妈才给我抹了抹眼泪，说道：“行了，哭也哭完了。心里痛快痛快就回去好好复习一下，明天最后一科的化学。争取多考点儿。”
“妈！我不是错一点，我是没涂答题卡。。。那是很多很多分呢。。。”我抽泣的哭了起来。浑身都在颤抖，身上的肌肉都已经痉挛了。
“很多分就很多分呗！多少分能买你姑奶奶的命啊？！没事儿，咱不差那点，上不了一中，就回镇子，上咱们镇子上的普高。一样能考大学！”我妈用手背抹着自己的眼泪，还在安慰着我。“再说！成绩还没出呢？！你就放弃了？！管它成不成，先考！等回头再说！对不对？！”
我妈安慰我之后，我心里也好了一些。与其说我是因为自己的前程难过，不如说我是怕我妈伤心而难过。我知道我妈有多想让我考一中。而我努力了那么久，眼睁睁的看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我妈嘱咐我半天，让我想开点。不要有压力。晚上好好休息，明天能考个好成绩。
这个晚上，我没休息。我看了一整晚的化学书，刷了三遍书上的例题还有每年的考试卷子。26号，中考的最后一天，只有化学了。虽然那年化学满分只有80分。但是我还是想拼尽全力！
我考完试，我爸开车来接我回家。我妈在医院看护着姑奶奶。我和我爸回去的一路上，谁都没说话。我爸没搭理我，而我，一直望向窗外，什么也没说。
姑奶奶这次自杀因祸得福，得的怪病突然就就好了。背也不疼了，头也不疼了，腰不酸腿也不疼了。这真是稀奇了。。。。。。
莫不是这河水有疗效？！
不知道。
姑奶奶醒来后的第三天就出院回家了。。。
大病初愈的她从我奶奶那里知道我为了救她，影响了考试，可能上不了一中了。也坐在家里捶胸顿足的哭了半天。我爸我妈也不敢过多的说什么，怕她过于自责，但是还是因为她跳河批评了她两句。
我回到家不吃不喝的睡了两天两夜。等我醒来的时候，家里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没有人提起我考试的事儿，也没有人提姑奶奶自杀的事儿，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考完之后，没出分之前是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我知道这次砸了。我想知道分数，又怕知道分数。那种纠结，一辈子也忘不了。
我自己无法消化这件事儿，就又去镇子外找了郭老爷。这次，郭老爷在家。不仅在家，还打开着大门等我来。
我看见他第一眼就忍不住的撇嘴哭上了。我现在大了，不像小时候，小时候我肯定就跑过去抱着他哭了。可是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有些不好意思抱他了。一直就独自坐在他不远处的椅子上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
郭老爷给我拿勺子舀了一勺子蜂蜜，颠颠儿的走到我面前，把蜂蜜勺子塞进了我的嘴巴里。
“莫哭！万事儿自有定数。不要急！”他安慰着我。
“郭老爷，您说我还能考上大学吗？”我哭着问。
“能。”郭老爷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上不了一中也能考大学吗？！我们这个破高中，能有几个上大学的？！就算是上了，也不一定能是什么好大学！”我难过的说道。
“那是你没考，三年后你看看，你肯定能刷新那个学校的新纪录。”郭老爷笑着说完又给我倒了一杯水。
“真的假的？！您不许骗我。”我看着他说道。
“这话说的，郭老爷什么时候骗过你？！”郭老爷坐在我身边太师椅上，又拿出了自己的大烟袋锅子，抽了起来。“我早就跟你说过，你今年命里有坎儿，流年不利。再说，你八字还不是飞出去的时候，再等等，不着急。”
“我怕我妈着急。。。”我说出了心里的话。
“她？不碍事儿。回头我打电话和她说一下，让她放心。咱们大宝儿是要在家里多做几年大小姐，多受家里几年的照顾，多享几年的福气。”郭老爷笑眯眯的说道。
“真的假的？”我擦干眼泪看着他。
“真的！你以为在外面住宿那么好啊？！能跟在家似的吗？！睁开眼就能看见爹妈，想吃啥就给你做啥？！你妈天天伺候大小姐似的伺候你？！”郭老爷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你呀，就是被人伺候的命，吃不了的苦。自然就不让你吃啦。”
我听完竟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我擦干眼泪，笑着点了点头。
“再说，有舍才有得。你要不是舍弃那几十分，能救的得了你姑奶奶吗？！你放心吧，这都是自己选好的。不后悔！”
郭老爷说到这里，我是十分认同的，不管多少分也换不回来姑奶奶的命，对，我不后悔。就算上不了一中我也不后悔！
姑奶奶从医院回来之后，我赶紧去看了她。她抱着我哭了半天，说对不起我。我安慰她说：“我找郭老爷算过了，我是能考上大学的，在哪儿上高中都一样。”
不管我怎么劝，姑奶奶还是一副很难过的样子。虽然她心里难过，但是她身体却奇迹般的康复了。
从那之后，姑奶奶也悄悄的发生了一些鲜为人知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