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陈十紫脸顿时煞白。
她嘴巴微张，呼吸几乎滞住，湿润细腻的面皮化僵般纹丝不动。
某个答案要跳出来了。
手和小腿禁不住发颤。
一滴姨妈血嘀嗒掉在了白色的浴室地板上。
哗一下，陈十紫脸和唇全无血色，上下牙齿控制不住颤磕在一起，心砰砰砰砰跳响，炮仗炸开了一样。
眼神发愣盯着镜子里赤裸的自己看。
里面人披着湿漉漉的头发，耳边碎发滴答滴答垂坠水滴，下颌至锁骨挂满细密水粒，右边锁骨凹陷处流攒出小团水洼，晃晃悠悠，顺脖颈汇聚而来的水珠还在挠着痒痒般往里簌簌攀爬，那片皮肤光滑无比……忽然！恍惚中镜面那里竟多出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莓痕，忽藏忽显……
“啊！！”
陈十紫被自己的猜想惊吓到，在浴室里连连朝后踉跄，人差点摔倒，拖鞋几乎要飞滑出去，她慌忙把住湿滑的墙壁。
“不可能！不可能……”脸比纸还白，发白的嘴唇颤抖嗫嚅：“不会的不会的……”
猛然甩去念头，陈十紫用浴巾快速裹好自己，迅速收拾干净浴室地板，手攥紧胸口，脚步慌乱逃窜回房间。
她强迫自己不要想，换衣服的手臂却一直发抖笨拙到套不上衣服，穿睡裤时她甚至不敢看自己大腿，因为那里曾有一片她以为是车祸撞出的青紫斑痕。
不会是这样的。
肯定不会……
陈十紫手抖着打开手机，她迫切想给王黎雾打电话，可颤着指头点开通讯录，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看不清的电话号码，她的心突然揪到了极点。
王黎雾那些反常行为、亲密接触、强吻、暗示的话一一在脑海重拾，甚至自己看到王黎雾时下意识的那些回避和心跳加快也全都争先恐后撞在心头，陈十紫觉得自己喉咙要被堵死了，战栗布满全身，她控制不住抽泣出一声。
紧接着一个人害怕抱住膝盖坐在床边，牙齿啃咬指关节碎碎啜泣，全身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眼泪扑簌扑簌憋不住往下滚。
翻遍通讯录，陈十紫发现自己竟然连对方电话都没有。去翻微信，竟也找不到半点联系方式，只有零星几个王氏集团办理入职信息的行政工作号。她迅速想到林愿，忽然意识到她把林愿也拉黑删了。
这一刻，害怕到了顶峰，哭都哭不出声，只有滚滚泪花模糊视线，异常画面如开闸的洪水，一一涌进脑海。
陈十紫满脸彷徨无助，泪水从脸颊两侧不断汹涌，她攥紧手机，头埋在膝盖里压声恐惧颤泣，“王黎……雾……你别……害我……”
忽然，一阵轻快的音乐震动响起。
电光火石间陈十紫把手机猛然一丢，如丢烫手山芋般，地板上立时传来啪的一声巨响，那轻快的来电铃声还在重复奏起。
陈十紫蜷缩在卡通毛绒睡衣里，如一只受惊的兔子，在床角瑟瑟发抖，眼尾恐惧的泪花顾涌滚落。
她用枕头捂住耳朵，不想跟外界有任何接触，可那手机铃声就是死活都不断。
陈十紫耐心都要耗尽，她临近崩溃，只想把手机砸了！愤然下床捡手机，正当要崩溃大摔时，她看到屏幕上出现了两个字——
『絮风』
心跳咯噔停止。
对面也挂了。
聒噪的来电铃声停止了，陈十紫的心却更加恐慌了，心堵着一口血就憋在嗓子眼，淤堵着吐不出来。
发白无神的脸上恐惧的泪水无声滑落，强烈的背叛感融进全部血液，她不知自己该怎么面对王絮风。
然而，对方的电话还是不遂她愿，再次打来。
将近一分钟，陈十紫只能接了。
“娇娇，在忙吗？”
王絮风的声音一如既往低沉，温柔宽和。
陈十紫手捂住嘴，不敢让哭声泄出。
用枕头埋住脑袋半天，才压着声装作无事问：“怎么了，絮风？我刚去卫生间了，没听到手机，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对面一阵漫长沉默。
陈十紫松了口气，悄悄哭泣喘息。
好半天，电话那头才重新出声，“你还好吗？有上班吗？我想跟你见一面。”
这种时刻，陈十紫万分也不想见王絮风，可对方四五年来这是头一次发出这种邀请，她根本无法拒绝，控制住声音，陈十紫捂着手机问，“是有什么事吗？絮风。”悄悄颤着指关节揩了揩眼角的泪。
“没事，你把地址发给我，我12点去接你。”
“嗯好。”
……
***
太阳挂在正空散射无数光芒，天际没有半丝云彩，倒是飞机线斜错拉了好几条，很是漂亮好看，风微微拂起，吹来一阵沁人凉气。
一家露天韩餐厅外，陈十紫额前刘海左右飘摇，来回刷着那低迷垂落的柔顺眼睫，对谈中她又一次陷入恐慌出神。
王絮风也再次第一时间就发现对面漂亮又温顺的女孩手里筷子都要掉出去，伸手赶紧扶住，敛去脸上担心，启唇装作无事问：“怎么了？这家不好吃吗？以前不是最爱吃部队锅吗？”
她用公筷夹了一枚紫薯年糕和南瓜年糕放进陈十紫碗里，“吃吧，都是你爱吃的。”
握筷子的手修长又洁白，右手食指带了点捉笔的薄茧，体贴布菜的动作由内而外散发良好的教养和发自心底的关怀，不动声色着，好像月华倾洒一般，润物细无声。
陈十紫眼眶猛地一烫，鼻头发酸，愣愣盯着王絮风宽和的脸看，目不转睛，委屈的泪水霎时布满瞳孔，“我……”可张了好几次嘴巴，都只是闭上嘴把话咽下去，一行泪水从脸侧悄然滑落。
她死憋住泪花，握紧筷子呆呆去吃那两个小年糕，胸口的难受痛苦泛滥成灾，和最喜欢的人吃最爱吃的火锅和年糕竟也如同嚼蜡。
她好想大声哭一哭。
好想跟王絮风说一说。
可她不敢。
也不再配……
隔着一面桌子，王絮风凝神看着这张一声不吭又梨花带雨的脸，心悄悄揪了起来，她问出自己要问的正事。
“是有人来找过你吗？”
嘴里还塞着咽不下去的年糕，陈十紫咬紧下唇，愣愣抬头，眼泪挨不住又在汹涌，未能回答提问。
王絮风手捏紧了下，问：“我家的人吗？别哭，我会处理好。”
憋泪的陈十紫不明一怔，讶异抬头，“不是……”
这时，一道阴冷的女声从耳后远处传来，声线如匕首般冷厉。
“王小姐好本事~知道家里什么德行，还老来招惹，安的什么心？”
听到那熟悉的矜冷声音和轻蔑语气，陈十紫震愕回头，眼眶饱含的泪珠一瞬噗通砸去地上，洇出大片湿痕。
茂盛的法国梧桐下，穿着凌厉黑西装的高挑女人手捧一大束红色玫瑰花，逆着风，踩着漆黑坚硬的黑色皮鞋，挺拔大步走来，如一尊冷漠高耸的暗黑神王雕塑，视线扫过端正的王絮风，眼梢全是不屑与鄙夷厌恶。
与颤泪错愕的陈十紫四目相对，王黎雾冷峻神态顿时化冰，嘴角慢慢勾出绚丽的细薄弧度，微微偏头沐着光，半眯了眯惑人绝美的桃花眼。
“娇娇，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