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宫里的光亮都没了，除了需要守夜的太监、宫女和巡逻的侍卫，所有人都入寝了，夜晚漆黑而安静，树影婆娑，偶尔能听见虫鸣声。
君御玄感受到什么猛地睁开眼睛，对于那种羞耻的感觉他十分无措。
温暖的臂膀露在外面，他掀开帷幕，嘴唇张了又张，犹豫了许久，他决定....
“来人！”
门被打开，一个宫女站在门口，询问：“姑娘，有什么吩咐吗？”
女子的声音轻哑：“去，去把陛下喊来，朕....我！我有事情要跟她说！”
宫女一惊，心里有些害怕，这个时辰陛下肯定入寝了，贸然去吵醒陛下的话....
“姑娘，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奴婢好去跟陛下交代清楚。”
君御玄咬住下唇，对于这事，他难以启齿，羞得脸色都在发热。
“这件事只有陛下才能知道，你快去啊！耽误了，你是要被砍脑袋的！”
君御玄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那宫女一听要被砍脑袋，脸色变得极差，也不再纠结了。
“是，奴婢这就去。”
三分钟后，宫女气喘吁吁地来到乾清宫，曲公公见他如此慌张，蹙起眉走过去，厉声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哈....奴婢....奴婢是龙寝宫的宫女....”
他赶忙询问：“难不成是姑娘出什么事了？”
“是，姑娘急着要见陛下，有要事要说。”
里面，姜厌沐浴完躺在床榻上没多久就听见了敲门声。
“陛下，姑娘找您。”
姜厌有些诧异，不明白这个时辰了君御玄为什么会突然找她，她立马穿上外衣，打开门道：“何事？”
“奴才不知，这件事姑娘只跟您讲。”
姜厌轻“啧”一声，在想：这君御玄是要跟我讲什么悄悄话吗？
为了节省时间，她没有坐轿辇，大步跑过去，几个太监在后面狂追。
这也惊扰了巡逻的侍卫，“什么人？”
他们停下脚步望去，看见那人的面容，赶紧半跪下行礼，齐声道：“奴才参见陛下。”
姜厌如同一阵风从他们身边穿过，顺便说了一句：“平身。”
紧接着又有几个人匆匆而过，“陛下，慢点啊！”
侍卫们都懵了，呆呆地望着前方。
静夜深沉，只有龙寝宫里烛光摇曳，灯火通明，君御玄正在床上焦急地等待，攥紧被子，骂道：“快点啊，混蛋...”
细小的声音夹带着几分压抑的痛苦。
咚，咚，咚....
他听见帷幕外传来几声的脚步，随后帷幕被掀开，就见一个英俊的男人站在他的面前。
姜厌跑来的路上，脸都被寒风吹红了，她看着眼前脸颊泛红的女子，心想：脸这么红，不会又发烧了吧？
她伸出手想要去测君御玄的温度，结果就被他一把打开。
“你想干什么？”
姜厌见他那提防的样子，淡淡道：“我见你的脸这么红，还以为你是发烧了。”
“说吧，喊我过来有什么事。”
君御玄抿了抿唇，低声道：“朕想如厕...”
“嗯？”
他的声音又轻又小又快，姜厌什么都没听清。
“你大点声。”
“....你...你蹲下....”
姜厌有些迷惑，但还是蹲下了，对方凑近道：“朕想如厕。”
她眨了眨眼，问：“就这事？”
君御玄轻“嗯”一声，随后态度就三百六十度大反转，声音娇软带着怒气：“还不是怪你，朕到现在还没有衣服穿....”
“.......”姜厌无语住了，站起身准备去给他拿衣裳，一只手紧紧地抓住她的外衣，“你要去哪？”
“我去给你拿衣服穿，不然我怎么带你去如厕？”
“哦。”君御玄收回手并催促道：“那你快点。”
“你自己穿，然后出来。”姜厌将衣服扔给他，站在帷幕之外。
君御玄以极快的速度穿上，宽大的男式衣袍在这具娇小的身体上显得松松垮垮，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君御玄小心地走下床，踩在地面上的鞋子上。
“跟我来。”他跟在姜厌身后，走进檀木屏风...
........
姜厌心累地站在屏风外，深叹一气，她感觉她现在就像一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这难道是上天对她的惩罚？
“江沐歌....”
她听见君御玄在喊她，问道：“好了吗？”
“.......”
一直得不到回应的姜厌有些烦躁地直接走进去，就见女子站立着，对上那双泛红的眼睛，亲眼目睹有一滴莹润的泪水从眸里流出，显得那样凄楚，对方立马撇着头，道：“出去。”
低哑的嗓音夹杂着明显的怒意，似乎很不想自己流泪的画面被她看见。
“为什么哭？”姜厌问出了声。
“.......”君御玄沉默须臾，攥住衣角的手越来越紧，他自嘲道：“朕没哭，只是觉得太丢脸了，朕可是皇帝，朕是男人....如今却要顶着女人的模样活着....换不回去该怎么办？难道要一辈子这样？”
“不要....朕不要，什么方法都行，只要朕能回去....”
女子双手捂住脸，似在努力压抑住崩溃的情绪，瘦弱的身躯站在那里，让人忍不住去心疼。
姜厌垂下羽睫，眸色深沉，异常平静，没有起伏，没有涟漪，刚刚的烦躁也不知在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种无奈，这还是她第一次拿一个人没有办法。
一个强大而有清楚意识的灵魂被束缚在一具弱小的身体里，性别不同，所产生的观念也就不同。
对于君御玄来说，七岁就死了母妃的他被自己的兄弟姐妹轻蔑欺凌，被自己的父皇厌恶嫌弃，他恨自己的弱小无能，为了变强大哪怕是拼上性命。
他成功了，成功当上了统治天下的帝王。如今却成女子的模样，他觉得不安、丢脸、伤自尊也很正常。
所以怎样才能让他镇静下来？
过了会儿，姜厌一步一步来到君御玄的面前，抱住了他。
“放开我！”
她用力量将人禁锢在怀里，手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打，声音也特地放轻了，难得的温柔：“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会换回去，但请你相信我，我会保护你。”
保护你的自尊，不被别人发现、看见.....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君御玄被对方的这番举动和话语愣住了，以至于忘了挣扎，强忍着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冰凉的身子也在慢慢变暖和。
这是除母妃之外，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这个叫“江沐歌”的女人竟然会说出保护他的话....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你要保护我？”
“嗯。”
“谎言....”
“这是诺言，我既然说出口了就绝不食言。”
君御玄眸光闪烁了一下，尝到甜头的他忍不住想要获取更多....
“朕就相信你这一次，还不快放开朕。”
姜厌收回手，垂目沉思：奇怪？说话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抱住他？就因为他哭吗？这真是一点也不符合我的性格。
后来，她想了许久，想通了，大概是想到了外公跟小时候的她，她一出生就没了母亲，外公去世的时候她才两岁，虽然小时候的记忆她记不起来了，但她能肯定的是外公是唯一对她好的人，哭闹时，外公会把她抱在怀里，用手在后背轻轻拍打哄着她。
所以她就想用这种哄婴儿的方式去安抚情绪崩溃的君御玄，没想到真有效果。
“走吧。”
姜厌放开怀里的人，在转身时，君御玄抓住她的衣服，小声道：“朕....朕还没有如厕....”
嗯？
姜厌疑惑地看向他。
许是刚才那一抱一哄，两人关系缓和了很多，君御玄极其羞耻地说出口：“朕也不知为何，就是出不来....”
姜厌恍然大悟：所以他是因为这个才情绪崩溃的。
“可能是你对这具身体存在排斥，身体想，但你不想，就一直在克制。”
“嗯.....应该是这样。”君御玄很赞同这个解释，他确实是想了很多很多。
“那怎么办？憋着....很难受....”
姜厌低头捂住额头，思来想去，想到的只有那个办法了，真没想到进入虚拟世界能体验一次当妈的感觉。
“转身，一会儿我对你做什么都不要惊慌。”
君御玄一脸迷茫，但还是乖乖照做，然后..........他后悔了。
-------------------------
坤宁宫。
“娘娘。”
宫女恭敬地站在金丝帷幕之外， 轻喊了一声。
“何事？”女子慵懒淡漠的嗓音里透着一丝威严。
“陛下夜里又去了龙寝宫，一路都是跑去的。”
女子侧卧在床，素衣墨发，闭合的双眸蓦地掀开，上扬的眉眼尽显凌厉之色。
“陛下竟这样急切？是出什么事了吗？”
宫女低头道：“奴婢不知，但并没有太医出入龙寝宫，陛下进入寝宫之后，一切平静。”
“奴婢斗胆猜测，许是那位女子不想陛下离开，所以找了一个借口又让陛下回去。”
“本宫倒有点羡慕那个女子了，究竟是使了怎样的手段能让陛下对她如此宝贵。”她纤长浓密的睫毛缓缓垂下挡住了眼里的落寞。
“娘娘，她就算有陛下的宠爱那又怎样？照样是在娘娘您之下啊，您可是陛下明媒正娶的妻，当年您十里红妆，凤霞披冠不知艳羡了多少女子，那人怎么能跟娘娘比？”
皇后听见这话，心情得到了缓和，浅笑道：“你这丫头小嘴是越来越甜了。”
“退下吧，本宫乏了。”
“是。”
........
龙寝宫的烛光越燃越亮，君御玄是被姜厌抱着出来的，脸蛋跟桃子一般红，埋进对方的胸前。
他咬牙切齿地骂道：“混蛋，朕的脸彻底丢光了，干脆死了算了。”
相比于他，姜厌就显得格外镇定，语气平稳：“有了第一次经验后，后面就不会再出现那种情况了。”
君御玄咬了咬唇，想到什么，说道：“那你今日如厕了？”
“嗯。”
君御玄抬眸看向她的侧脸，见她仍旧面不改色，不甘心地问道：“你....那你如厕时就一点想法也没有吗？”
姜厌一听这个问题就想起了那时的场景，如实又认真地回答：“还行，就是丑了点，我第一次当男人，胯下突然多了个东西很不适应，如果能小点会更好。”
她把一脸震惊的君御玄放回床上。
君御玄回过神来，面红耳赤地趴在软榻上，下嘴唇快要被他咬出血了，他能从这句话中感受到她对他的嫌弃，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你！你....你一个女子难道就没有丝毫羞耻之心吗？！”
姜厌：“.......”
“这不是你先问的吗？我实话实说又成了我的不是了？”
他缩进被窝里不再吭声，姜厌看着那鼓起来的被褥，道：“那我走了？”
“等等....”君御玄不情不愿地探出头，看向她说：“现在你是皇帝，皇帝每日都要上早朝，今日你去了吗？”
“没有，我谎称病了。”
“那明日你也谎称病不去？”君御玄追问道。
“不就是早朝吗？你觉得我会怕那些大臣吗？”姜厌勾唇笑了笑，狭长的凤眼也随之眯起，显露出满满的自信和狂妄。
君御玄不禁看失了神，虽然是他的脸，可他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不要用朕的脸做出这么奇怪的表情。”
姜厌愣了愣，她平时都是这么笑的，会觉得奇怪那也肯定是这张脸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你记住了，说话要有皇帝的威严和气势，上早朝的地方在金銮殿，需要........”君御玄不仅叮嘱要事，还讲解了官员官位等等，费尽了口舌。
姜厌离开后寝宫里的烛火就被宫女熄灭，一切又回归之前的宁静。
君御玄枕在手臂上，听着“砰砰砰”的心跳声，嘀咕道：“真是不害臊，什么话都敢说.....到底你是女子还是我是女子.....”
他又想起来在屏风后的羞耻场景，想起了那句话：“请你相信我，我会保护你。”
被女子保护.....会是怎样的感受？
他迷茫好奇之时，母妃的叮嘱在脑中响起：“御儿，你是一个小男子汉，不能动不动就哭，没有女子喜欢哭哭啼啼的男子，母妃相信你，长大后一定要做一个能勇敢保护你在意之人的大男子汉....”
是啊，朕怎么能弱到让一个女子保护？
“不能让母妃失望....”君御玄轻喃着，阖上眼睛，但心中又在隐隐期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