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楼小小踩着深夜的露水溜出楼府角门。
半个多时辰后，她来到一座暗巷，提着灯笼，从某扇不起眼的小门踏了进去。
别看门小，内部却是一间面积宽大的米酒作坊。
里面酒香四溢，楼小小刚进入几步，就差点被熏醉了。
四下无人。
她并不觉得奇怪。
因为她知道，背后那人定是个贵人，能花钱包下这间作坊也不足为奇。
她按照对方信中提示，找到北面一间掩映在一棵槐树后面的房间。
那房间正亮着灯。
她走过去轻轻敲了敲。
很快就有人打开房门。
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对方蒙着面纱，看起来是个婢女。
楼小小心下微惊。
对方已经率先开口：“楼六姑娘，我家主子已经恭候多时。快请进吧！”
说着给她让开一条道，引她进入房间。
楼小小亦步亦趋跟上。
在一处宽大的屏风前停下。
“主子，人到了。”婢女低眉颔首，对屏风内的人格外恭敬。
“嗯。”
屏风内传来一道慵懒的、娇媚的女声。
楼小小眉头蹙起，总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很快，一袭珍珠白的云锦裙裾映入她眼帘。
在烛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连上面的九尾鸾凤都仿佛活了过来。
等等！九尾鸾凤？！
皇后娘娘？！
她瞳孔猛缩！
看清对方的容貌后，她更是双腿发软，就这么直直跪了下去！
“皇、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楼小小匍匐在地，身子隐隐发抖。
“难得啊，你还记得本宫。”
“娘娘凤颜，臣、臣女怎敢忘怀？”
楼小小虽然是一个庶女，但以前托楼思思的福，进过一次宫，恰好见过萧梨螓一面。
当时对皇后萧梨螓，她直接惊为天人。
那种端丽妩媚、雍容华贵，震慑了她的灵魂。
此刻她心里又惊又怕。
没想到暗中联合她一起整治楼思思的人，会是皇后娘娘？！
她一时搞不明白皇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紧张……抬起头来回话。”
头顶传来萧梨螓那惯常的，带着轻笑的慵懒语调。
楼小小只得颤抖着身子，缓缓抬头。
对方倾身下来，伸出手，染着丹蔻的指尖就这么划过楼小小颤抖的眼睑。
萧梨螓特有的玫瑰膏香气从袖口漫出。
“呵……你抖什么？本宫又不会吃了你。”她又是一声轻笑，“瞧瞧，这张脸可长得比楼思思美多了。楼大人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当初怎么就忽略了你呢？”
楼小小颤声道：“娘娘……臣女不明白，您……为何……”
“为何要毁了楼思思对么？”
萧梨螓笑得残忍，“自然是——本宫需要培养一颗又听话又聪明的棋子……”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声音渐渐冷戾起来，“楼思思那种蠢货，对我三哥死缠烂打，自作聪明想用青龙丹捆绑我三哥，却最终只是拖累了他，连累了我萧家！不报此仇，难消我心头之恨！
“我萧家刚好也需要在楼家安插眼线，本宫自然就毁了她，扶你上位。”
楼小小听了，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娘娘您……您是想让我背叛楼家？”
“呵……”萧梨螓笑得妩媚至极，指尖从楼小小的眼睑处，下滑至她的下巴，轻轻挑起。
“你不是——已经背叛了楼家么？现在还有后悔的余地么？”
楼小小瞳孔骤缩，脸色惨白，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因太过害怕，她甚至红了眼眶，里面蓄满了泪水。
“娘娘饶命！”
“本宫知你委屈…但是，本宫也很为难…六姑娘，你会为本宫做事的，对吧？”
楼小小身子抖如筛糠，她深知萧皇后绝不是外人传言的那般善良，宅心仁厚，否则绝对不可能做得了秦琰的皇后。
父亲也曾说过，世家大族出来的人，又有哪个是真正的良善之辈？
所以此刻，她对萧梨螓恐惧到了极点。
“娘娘……我愿意！我愿意为您做事！你别杀我！别让我父亲知道我害了五姐姐！”
“呵……这就对了嘛……放心，只要你追随本宫，本宫不仅会助你在楼家提升地位，治好你生母的病，还会助你平步青云，嫁给七王爷，做七王正妃，怎么样？”
此话一出，楼小小瞬间瞪大了眼睛。
而她眼底分明有亮光一闪而过。
没错，她一直偷偷爱慕着七王爷秦琦，可萧皇后是怎么知道的？
由不得她想通其中症结，这个巨大的诱惑直接淹没了她最后的理智。
“真的？！”
“自然是真的。本宫可以收你为义妹，让皇上封你为郡主。如此一来，你的身份倒也配得上秦琦。”
楼下下当即拜伏在地，“小小自当为娘娘尽力！娘娘有何吩咐，请开尊口！”
对于楼小小来说，秦琦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那样一个优秀的男人，东澜国的战神，哪个女子能不爱？
萧梨螓扶起楼小小，轻抚她娇嫩的脸蛋，在她耳边吐气如兰道：“第一步，帮本宫把楼骆书房里的北境铁矿图——偷出来……”
暗处突然传来一阵瓦片轻响。
萧梨螓突然掐住楼小小下颌，飞快将一颗药丸塞进她喉间。
“此乃焚心散，若三日内不见铁矿图，解药便没有了。”
说话间，有半块玉佩从萧梨螓袖口滑落，那上面刻着萧家族徽。
屋顶的黑衣人看着这一幕，眼中迸射出冷光。
“咳咳咳……”楼小小捂着脖子猛咳，眼泪都飙了出来，“娘娘，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答应效力了，为何还要给她吃毒药？
萧梨螓直起身子，欣赏着自己的指尖丹蔻，神情冷漠道：“事关重大，本宫不得不慎之又慎。六姑娘只要乖乖听话，本宫自然不会让你去死。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
楼小小踉踉跄跄地踏出暗巷时，暗处的人已经先她一步，飞奔回楼家报信。
没有人看到，褚府的凝华院内，“萧梨螓”正对着菱花镜将人皮面具缓缓撕下，露出了姜晏宁的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