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尔眉头微皱，整个人显得有些焦虑和不安。
徐晚婉极少会看见拉尔露出这样的表情，虽然相处时间甚短，甚至拉尔还是谋害自己的主谋。
但是在她印象里，拉尔应该是一个自负到极点，放荡不羁，目中无物，自我为尊的人，可是此时……
徐晚婉竟能从他身上看到些许伤感，可是……拉尔也会伤心吗？
徐晚婉心中竟然也有了一丝心疼……
果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啊……
拉尔声音有些冷冽，眼神也冷漠了几分。
“女子就假意回自己部族，悄悄去了巫哲族拿药。”
徐晚婉联想到前面所讲，有些吃惊：“那男子……”
不就是巫哲族的族长吗？
拉尔黑漆漆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看向远处：“正是如此，女子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到这个药。”
只是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争执，已经无从得知，只知道女子回到克烈部之后，性情大变，更加古怪。
“女子如愿给首领下了药，首领果然忘记了那个汉人女子，而女子也再次有孕，诞下了第二子。”
徐晚婉有些急切想知道那个汉人女子的境况，打断拉尔的话，问道：“那个汉人女子呢？”
拉尔嘴角扯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森冷无情：“自然是在女子的折磨下病死了，她的儿子也被马奴养大。”
徐晚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朱唇有些颤抖：“可是首领不是忘记这个汉人女子了吗？何至于……”
将她置于死地呢？
拉尔笑了，不知是为徐晚婉的过于天真，还是为了她的善心，这个时候还想着那个汉人女子。
她是真的不懂人性啊。
只是凉薄开口，打破徐晚婉的天真：“那汉人女子总能让她想起自己最羞辱的一段时间，她不能忍受。”
徐晚婉杏眸涟涟，似乎在为汉人女子的命运惋惜。
女子于世，竟遭遇此种，可谓是命运多舛啊。
又想到此时狠毒的女子也是一步一步沦落，罪魁祸首竟都是那个首领！
可惜可叹啊。
拉尔看着徐晚婉白皙细腻的小脸上交织着精彩的表情，一眼就能看穿的心思，懒散地一笑，他的晚婉，总是这样心善。
只是这人性与人心就是如此易变。
拉尔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用词不当，没有发现自己逐渐沉沦的感情……他仍然如此自负地放任……
惆怅过后，徐晚婉又想起女子，看着拉尔含笑的眸子，问道：“那女子岂不是最大的赢家了？”
除去了心头大患，大儿子不就如愿以偿是最有潜力的继位者？她背后还有如此多的势力支持，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拉尔面色变冷，嘴角勾起，眼神全是轻蔑，漫不经心地说道：“若是事事顺她的意，北戎还有这些事？又何来的我？”
徐晚婉噎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能喃喃说道：“那……又发生了什么呢？”
拉尔收起笑意，挑了下眉，更靠近徐晚婉了，面无表情地说道：“她恨她的小儿子，她觉得为了巩固自己地位生下的孩子，不过就是工具罢了。”
徐晚婉望着拉尔森寒的眸子，打了一个冷颤。
这个孩子不会是拉尔吧……
拉尔无所谓地一笑，说的就是云淡风轻：“她将自己小儿子在五岁时丢到了草原，任由他自生自灭么。”
“可惜，不如她的愿，那个被她抛弃的小儿子活过来了，还被巫哲部落收养，成了辛垣贵王的养子。”
徐晚婉快被绕晕了：“就是说女子的小儿子成了男子的养子，而且男子一直未娶？”
拉尔回答：“是这样。”
还给了徐晚婉一个赞赏的眼神。
徐晚婉腹诽，可是女子真这样狠心吗？那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男子是因为余情未了还是慈善心？继续抚养自己心爱之人和情敌的孩子？
未等徐晚婉继续发问，拉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想问首领为什么不阻止？”
拉尔轻笑了一下：“因为那个药已经毒傻了他的脑子，他基本都听女子的话，对感情更是淡薄，除了提及那个汉人女子的儿子时，才会有几分清醒。”
“可女子小儿子也太可怜了吧。”
拉尔看着徐晚婉的眼睛，手心紧握，声音低沉：“你觉得他可怜？”
徐晚婉被拉尔的态度弄的一头雾水：“不是吗？”
拉尔感觉徐晚婉的杏眸好像能探究自己的心底，冷峻的脸上有几分不对劲，连忙瞥开：“他开心的很，在巫哲部落，他有了新名字，成了新部落的下任继承人，无拘无束，如何可怜？”
又转向徐晚婉，与她对视：“难道你觉得生活在一个不爱自己的母亲跟前，才幸福吗？”
徐晚婉无法回答，但她看出了拉尔眼底的伤感。
她大着胆子拍了拍拉尔的肩膀，轻声说道：“这都过去了，不是吗？是他们的错。”
拉尔直勾勾地看着徐晚婉，眼睛一动不动：“是啊，都过去了，可是女子的大儿子死了，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个被她抛弃的小儿子，并以正统为由让他来继承他那个便宜哥哥留下来的烂摊子。”
拉尔低头靠近徐晚婉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觉得，他应该怎么做，才对得起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
徐晚婉越听越心惊，所以，拉尔故事里的小儿子是他自己，大儿子是拉善，而他的母亲就是克烈部的可敦？
巫哲族部落出山的缘由也有了真相，因为拉尔掌领着巫哲部落，所以他们才会助力北戎与雍朝的这次战争。
那北戎最近一系列疯狂的举动也有了解释，都是拉尔在报复他的母亲？
是也不是，徐晚婉只说对了一半。
除了报复他母亲，还有就是打败李恪律。
或许这才是拉尔同意接手的最大原因吧。
在他第一次看见李恪律时，他就知道李恪律必定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对手。
徐晚婉轻声说道：“但是折磨别人也是在变相地折磨自己啊。”
拉尔冷笑一声：“是啊，但是自己痛才能真切体会到他们有多痛啊，不好吗？”
徐晚婉虽然无法苟同，但是她能理解，更何况立场不同，她也无法指点他做什么。
她不再说话，只留下沉默。
毕竟拉尔此时的情绪阴郁激动，什么也听不进。
良久，拉尔终于想起自己说出这些话的目的。
声音低沉蛊惑：“晚婉，我真名唤辛垣砚，除了我父亲，从未有人知道，你是第一个知道我真名的女子。”
是的，他只认他在巫哲族部落的名字。
他才不是什么拉尔，不过是应付他们。
他不会承认。
辛垣这个姓，是巫哲部落的大姓，王族之姓。
可见辛垣贵王对拉尔的喜爱与期盼。
即使拉尔如今有些不自量力地挑战雍朝，巫哲部落也是全力支持。
徐晚婉一时不能只是拉尔真挚的眼睛，作为自己的敌人，拉尔应该展现他的狠厉。
为什么要将这些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