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说完，拉着季霜一起走出了后台，来到前面的展览厅。
展会已经正式开始，主持人在上面简单介绍着这次展览的主题内容，季霜没认真听，目光一直在找寻山本丽子的身影。
然而，季霜只看到了总部几个高管，他们金发碧眼，实在是太过星目。
但山本丽子那高挑的身影却像是泯然于众人了，怎么都找不到。
季霜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安。
她放开顾钦的手，趁着人多时，偷偷地钻出了前厅。
茫然地四处寻找了片刻，季霜居然在展览厅后面的草地上找到了山本丽子。
这里是一片小花园，有坐的地方，但此时山本丽子站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地眺望着不远处的高楼大厦，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霜刚刚跑的有些急，此时微微喘气。
“你，你怎么没进去？”季霜纳闷不已，“还有，刚刚顾钦跟我说什么，总部可能要宣布什么消息，是跟你有关的——是什么啊？怎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山本丽子转头看她，仍旧是淡淡的语气：“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季霜有点生气，“展览上面的五只手表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咱们俩得一起出席啊！”
山本丽子笑了，她笑的很平静，“胡说，怎么会有我的一份功劳。快去吧，一会儿就该你上台发言了。”
“我不。”季霜直觉不对劲，“除非你告诉我，总部到底要宣布什么事情，我才走。”
“好啊，”山本丽子轻描淡写，用最冷淡的语气说出来让季霜不敢置信的话，“总部要辞退我，让你来做Ivan中国区新的设计总监。”
季霜睁大了眼睛，“什么？！”
“这件事我是今天才知道，总部的人在路上告诉我的，他们说我可以转做采购部部长，让你来做设计总监，我拒绝了。所以今天之后，我可能要回日本，休息一段时间了。”
季霜几乎语无伦次，“为什么啊？不是——就算你不做了，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吧？他们怎么想的？”
“因为你年轻，好把控，而且你手里的民俗工艺街是Ivan新投资的项目，大力扶持你是很正常的。”山本丽子上前拍拍她的肩膀，“好好干，有钱了来日本找我玩，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我恐怕都会很闲。”
季霜见她这就要走，连忙跟上去，“不是，那你回日本，不是调回原职位吗？”
山本丽子摇摇头：“我辞职了。我想，休息一下了。”
季霜愣在原地，久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忘了再追上去，以至于山本丽子走出很远一段，季霜才如梦初醒地跟上去。
“不是，那你连今天的展览都不参加了吗？”季霜急促而无措，“就这么走？这算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季霜才发现自己的临场反应能力实在不算是太好。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不让山本丽子辞职。
她只能解决眼下最紧要的一个问题——让山本丽子先留下来，等展览结束，再慢慢的想办法。
山本丽子站住了，侧首看她，忽而笑起来。
她笑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放松、温柔。
“不用啦，我知道你什么想法。”山本丽子挑眉，笑的高傲、轻松，“想先骗我留下来，然后等展览结束，再想办法去跟总部周旋？”
“没用的，总部的红头文件已经做好了，就等公布了。不过你如果不想做，也可以当场拒绝——你的人生是属于你自己的，不需要任何人来评判干涉。”
“从前我对你不大好，是因为我看着你就生气，我感觉你明明运气那么好，却总是不够努力。”
季霜不知道怎么的，眼睛里居然有了泪意，闻言她破涕为笑，“不够努力？不是吧，我还不够努力？”
“嗯，不够。你应该再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尽自己所有的全力，去争取每一个机会。”山本丽子逆着光站在那里，季霜快要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听清她的每一句话，“不论是我们做人，还是做漆器，还是说要在漆艺的道路上郁郁前行——都需要十分的挣扎和努力。”
“就像当初，我羞辱你的时候，你就该站直了，理直气壮的反驳我，你当时没有，我还挺失望的。”
“但是后来你做的很好，我挺高兴的。”
“我终于看到一个跟我无限相像的人了。”
“所以，祝你好运季霜！也祝漆艺好运！”
说完，山本丽子转身就走。
季霜的眼前一点点朦胧，一点点看不清她的背影。
但她没有出声挽留，只是轻轻地，呢喃地，说了一声。
“再见，祝你也好运。”
眼泪啪嗒啪嗒落下，季霜再转过身去时，看到身后顾钦站在不远处，正在静静地望着她，等着她。
季霜步履坚定，一步步朝着顾钦走了过去。
眼前的路逐渐清晰，季霜从未像此刻这样，神思清明，眼前皆是坦途。
山本丽子像她人生中一个时明时暗，亦敌亦友的存在，她出现的不算早，甚至很晚，但却看着她从高潮到跌落谷底，再到高潮——
如今季霜即将奔向自己的成功，她悄无声息的离开。
其实想想，顾钦也是一样——
他是她的贵人，也如漆艺一般，是她的挚爱。
他们互相依存，互相信任，互相相伴着，走向更远的地方。
季霜想，山本丽子离开的那一刻，她和她都已经完全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而自己转身看到顾钦的那一瞬，就代表着，她要去向更远的未来。
季霜越走越快，奔跑着来到顾钦面前。
她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顾钦看到她双目通红，不免愣住。
季霜却时笑着，笑的十分灿烂。
她跟顾钦隔着一点距离，但彼此的心无比的近，就像她跟山本丽子一样，离得远，但却近在咫尺。
而她和她所钟爱的漆艺事业，也都遥遥相望彼此，共同前进。
“走啦！”
季霜大声说。
“跟我一起，迎接我的成功！”
顾钦愣住，然后笑起来。
“好，我们一起。”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