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钦沉默了几秒。
面对这个问题，他下意识想用借口敷衍过去，但是季霜的表情实在太真诚，真诚到顾钦甚至觉得敷衍她有些罪恶感。
于是顾钦微微移开眼神，淡淡道：“视频会议的时候看你的状态不对劲，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所以的确算是单纯来慰问一下，免得你这边横生变故，从而影响项目的推进。”
季霜信以为真，苦笑道：“辛苦顾总跑一趟了……我以为我已经掩饰得很好，没想到……”
顾钦抬起眸子，不着痕迹地扫视季霜的面容，“你哭过——是因为你爸爸不理解你为什么在Ivan集团工作吗？”
方才谢子文跟顾钦大概说了情况，顾钦心里有数，有心跟季霜聊一聊。
但季霜却有几分抗拒。
她一向不喜欢跟别人反复讲说自己的私事，尤其是跟关系并不算太密切的人。
像顾钦这样，充其量只能算同事。
说白了是上级与下级，老板和下属，这种关系在季霜眼里是隔着天堑的。
那天晚上顾钦来找她签合同，说了那番话，季霜后来再想起，感谢是一方面，觉得尴尬又是一方面。
于是季霜斟酌用词，最后端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家里老人年纪大了，交流的时候有问题是难免的，之后跟他好好说说，可能就好了吧。”
季霜语气真诚，但话里话外都没透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顾钦听懂了季霜的言外之意。
人家并不想跟他有什么特别深入的交流。
顿了几秒，顾钦也知情识趣地不再多问。
他颔首，退回到普通同事的界限，“没问题就好。希望你能处理好家里的事，今天这样的情况我虽然理解，但是我也希望没有第二次。”
顾钦说不出自己这会儿什么心情，但就是莫名地不想继续留在这儿。
而且，再不走他也没什么借口可以留下来了。
顾钦跟季霜作别，离开了医院。
上了车，顾钦好一会儿才发动了车子。
他打着方向盘，朝着公司的方向缓慢开着。
但不知道怎么的，顾钦不太想回公司。
正好红灯，顾钦踩下刹车静静等候，手机叮的一声，吸引了顾钦的注意。
是tate发来的消息，大致内容是说采购部那边的账盘清楚了，基本可以动工，开始着手新项目的事。
顾钦回了一个知道了，tate很快又问他在哪里，说有些情况需要面谈。
没让空等着，顾钦戴上蓝牙耳机，直接给tate拨了电话过去。
“啊顾总——”
“你现在直接说。”顾钦打转向灯，远离回公司的方向，“我有事，今天下午不回去。”
“那行，我简单点说——还是关于采购部盘账的事儿。之前我跟您私底下说过，采购部的那个部长林子涛可能有点问题，公司库房里的料和账面上对不上虽然是常事，但也不会一次性差这么多。这次盘账您恐怕也是奔着理清楚的目的去的，但是就在昨晚，库房凭空多出两批珍珠料子，林子涛手下的一个员工说那两批料子一直在就库房，只是清点的时候落下了。”
“而且最好笑的是，加上那两批珍珠料，之前盘不平的账正好就平了。”
tate的语气带了几分无奈，“这件事太巧合了，但我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去私下查了公司的监控。结果库房的监控到现在都还是坏的。”
闻言，顾钦眉头微蹙。
前段时间公司的监控的确是出了一点问题，不过只是因为那时候公司正在更新内网服务器，加上正好大楼的线路老化，所以监控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Ivan那么大个公司，那么多的人，监控坏的太久是会出问题的，于是顾钦让人加班加点的修。
怎么修到最后，库房的却还是坏的？
而且tate说的没错，那也实在太巧合了——正好盘账，正好账没做平，忽然出现的珍珠料子又正好能够填平那个账……
顾钦沉默良久，未置可否，只问道：“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目前我只跟阿may通了气。”tate顿了顿，继续道：“这件事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但是顾总，这次国风系列新品原本就是试水活动之后的又一次尝试，意义有多重要我还是能估摸出几分的，再加上，这次主设计师是季霜——”
tate说着顿了顿，旋即带着几分开玩笑口吻的：“私以为，顾总你应该挺看重季霜的吧？毕竟她还是挺出色的。如果这一次季霜能混出头来，咱们公司又要多一个天才设计师了。”
顾钦闻言，语气淡淡：“天才谈不上，Ivan的天才很多，她能不能够得上，还要看后续。”
“啊……那行，反正我这边主要是想着，这次的国风系列很重要，如果林子涛个人那边真的有什么问题，我怕合作会出岔子。”
顾钦后知后觉自己那句话说的有点冷硬，但他也不会收回。
“说正事，”顾钦摒去乱七八糟的思绪，“不管林子涛是不是有问题，或者说采购部出了中饱私囊的人，这些都只能等到年末的时候再处理，现在如果公司出了什么变动，不利于之后的新品发布。你还是按照流程来，有我在，不管是采购部还是林子涛，这期间都不会再出任何问题。”
tate要的就是这句话。
“行顾总，那我就放心了。”
挂了电话，顾钦眉宇之间隐隐露出几分疲惫。
他不知道该开去哪里，下意识地想要开回家，刚准备拐弯开上离回家最近的高架桥时，手机再一次响了。
这次是好友江予打来的电话。
顾钦接起，语气里的疲惫淡淡显露出来，“什么事？”
“哟？你失恋啦？”江予还是一贯的吊儿郎当，“怎么了语气这么低落？”
顾钦的唇瓣动了动，“没事，你有事吗？”
“有啊，晚上出来喝一点聚一聚呗？你不会又没空吧？”
江予家里跟顾家有世交，两人算是发小，顾钦知道这人喝了酒什么样子，原本想拒绝，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的确需要放松一下。
“别晚上了。”顾钦淡淡的，“现在吧，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