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焕环视在场的主创人员,目光坚定有力:\"既然要改,就要改得彻底。我建议立即成立剧本修改小组,由郭导牵头,老姜和各位编剧全力配合。”
“我们要在保留史强这个人物精髓的基础上,重塑他的战争经历,让这个角色真正立得住。\"
\"我有个建议,\"一旁的黄鑫海提议道,\"不如请几位参战老兵来做顾问?让他们讲述真实的战场经历,这样写出来的剧本才更有说服力。\"
\"这个主意太好了!\"姜纹拍案叫绝,\"就是要听他们亲口说说,当年在战场上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什么支撑着他们在最艰难的时刻依然坚持战斗。\"
\"这个工作我来协调。\"黄鑫海立即起身,\"我可以联系当地政府和退伍军人事务局,争取他们的支持。\"说完,他转身对身旁的助理低声交代了几句,要求立即着手联系相关部门。
短暂的会议结束后,李焕笑着对众人发出邀请:\"走吧,陪我到拍摄现场去看看。\"
此时,广西的天气已然转晴。来得猛去得快的暴雨过后,烈日当空,雨水蒸腾起的湿热气息扑面而来,整个片场顿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笼。
一行人走出临时办公室,踏上还带着积水的水泥地。片场里,工作人员正忙碌地清理着积水,修复被暴雨损坏的布景。
这时,黄鑫海跑过来说:“我已经联系上当地退伍军人事务局,他们非常支持我们的工作,表示会尽快安排几位参战老兵来剧组交流。”
李焕满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对一同前来的助理继续交代:“以我个人的名义,采购一批防暑降温物资和营养品送到剧组来。这么热的天气,大家都不容易。”
“走吧,”李焕转向郭帆,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好久没聚了。叫上老姜,咱们边吃边聊。”
四人在当地一家颇具特色的农家菜馆落座。竹制的包厢里,电扇呼呼地转着,勉强驱散了些许闷热的暑气。
“怎么样?还坚持得住吗?”落座后,李焕关切地询问身旁的姜纹。此时的姜纹早已不复年轻时的体力,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拍戏,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更不用说,姜纹的《一步之遥》前期拍摄刚刚完成,眼下正值后期制作的关键时期。
若不是看在和李焕的交情上,他断不会接下这部戏,连片酬都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个友情价。
“这才哪到哪啊,没事。”北京爷们从来不在面子上认输,尽管在广西的这段时间吃尽了苦头,姜纹还是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
“对了,你的新电影进展如何?”李焕亲自为姜纹斟了杯茶,顺势转移了话题。
一提起这个,姜纹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地向众人介绍起新片的后期进度。看得出来,他对这部作品寄予厚望,期盼着能重现《让子弹飞》的辉煌。
然而看着姜纹眉飞色舞的模样,李焕心中却泛起一丝隐忧。他清楚地知道,《一步之遥》最终的市场反响远未达到预期。
观众们怀揣着对另一部《让子弹飞》的期待走进影院,看到的却是一幅截然不同的图景——那些酣畅淋漓的快意恩仇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的晦涩隐喻,加之叙事结构上的支离破碎,无疑筑起了一道较高的欣赏门槛。
“老姜啊,”李焕斟酌着用词,既不想泼冷水,也希望能引发思考,“艺术探索与观众接受度之间的那个平衡点,确实是最难把握的。你有没有考虑过,在坚守个人表达的同时,也适当关照一下普通观众的观影习惯?”
姜纹放下茶杯,神色变得认真而坚定:“我懂你的意思。但创作这件事,有时候就必须忠于内心的表达。《让子弹飞》成功了,但我不能,也不想简单地复制它。”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艺术家的执拗,“如果仅仅是为了重复自己,那拍电影还有什么意思?”
李焕闻言一时语塞,随即无奈地笑了笑。他深知艺术家的灵魂多是执拗的,尤其是姜纹——如果他真那么容易听人劝,反倒不是大家认识的那个姜纹了。
“这一点你可别学他,至少现在绝对学不了。”一旁的黄鑫海半开玩笑地对郭帆说道。
这话虽以玩笑口吻说出,却不失为一种真诚的提醒。
姜纹之所以能如此任性地追逐艺术梦想,根本在于他已功成名就,无论作为演员还是导演,市场都会为他敞开大门。
但郭帆不同,作为刚出道的新人导演,《大史》是他执掌的首部大制作,一旦搞砸了,未来的导演之路必将步履维艰。
尤其眼下李焕已承诺追加投资,若郭帆因此而在创作和预算上失去分寸,后果不堪设想。
“哈哈,你这当着我的面这么说,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啊!”姜纹指着黄鑫海调侃道,气氛轻松了不少。
但他随即转向郭帆,语气变得诚恳而严肃:“不过玩笑归玩笑,在片场你必须强势起来。你是导演,是整个项目的核心,电影的最终走向必须由你来主导。”
“电影终究是导演内心的表达,”姜纹身体微微前倾,如同一位传授心法的前辈,“你首先必须想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一部什么样的作品。”
“我们任何人的意见都只能是参考,最终做决定的人必须是你。就像这次修改剧本,大家的意见要听,但你内心的声音最重要。”
郭帆认真地点了点头。姜纹这番话,确实说中了他内心深处的症结。在座四人中,他的资历最浅:李焕和黄鑫海是掌握资本的金主,姜纹是德高望重的前辈。这种身份差异,无形中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没错,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必须向你道歉。”李焕立刻反应过来,语气诚恳,“今天提出修改剧本时,我应该先和你进行内部沟通的。贸然在众人面前直接定调,确实让你难堪了。”
郭帆闻言,竟有些惶恐。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多年,他早已习惯了“资本至上”的规则。投资方干预剧本、甚至临时换角都屡见不鲜,像李焕这样能反思自身、尊重导演的投资人,实在凤毛麟角。
“李总您言重了,”郭帆连忙摆手,随即端起酒杯,真情流露,“感激的话不多说,都在这杯酒里了。感谢各位的信任和提点,我一定把这部电影拍好!”
四人举杯相碰,杯中酒一饮而尽,先前那点微妙的隔阂也随之消散。
窗外夜色渐浓,小餐馆里人声鼎沸,充满了烟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