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常秉诚惶诚恐的坐下，这才回头见自家弟弟，青衫磊落，还是一如既往的消瘦，但却已经身姿挺直，面带笑容，眼中温和有光。
谢常秉朝谢常安招了招手，见人精神气都还不错，心里放心不少。
“杵那做什么，过来坐。”
谢常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走了过来，在谢常秉身边坐下。
“大哥，让你久等了。”
“没事，是我来早了。”
“这些年辛苦大哥照顾家里了，怀瑾不孝，让父兄担心了。”
“父亲从小就教育我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当初让谢家退守泉州，家里人都明白你的苦心。”
“怀瑾，你不必为此觉得愧疚。泉州是我们的老家，父母，还有家里人，这些年在泉州过得非常好，这都是你的功劳。”
谢常秉拍了拍弟弟的肩，语重心长道：“怀瑾，你于谢家，是福不是错！错的是时势，多少名门在朝代更替中消亡，谢家有你才得以保全。往后在大哥面前，在谢家里外，你都要抬起头挺起胸膛来说话。”
谢常安抬头看着谢常秉认可的目光和鼓励的笑容，渐渐地忍不住红了双眼，哑声开口道：“大哥，我以为……”
他一直不敢面对父兄，以为父兄会怪他辱没谢家的门楣，让谢家蒙羞。
“怀瑾，你如今……如何打算？”
谢常秉心中一叹，家里人关心的，从来不是谢常安的权势地位，而是他的心术正不正。
昔日他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暧昧不清，家里希望他不要一时鬼迷心窍，后来他断了念想，结果又被软禁在皇宫，谢家日日担心他的生死。
如今改朝换代，那人居然从幽州回来了，还登上了九五之位。
这么多年过去了，谢常秉真不能说自家弟弟是鬼迷心窍了！
便是自家弟弟愿意，也得皇帝愿意呀！
尤其是方才进门时两人举止亲密无间，敢让皇帝拿衣服，还那么自然得不知平日干过多少回……
再加上皇帝那声‘谢大哥’，谢常秉觉得鬼迷心窍的怕不是自家弟弟，而是皇帝本人！
好吧，两人也都差不到哪去！
谢常安听大哥问得谨慎试探，他转头看了一眼萧弘毅坚定的眼神，心底也多了几分底气，道：“大哥，我如今很好，我想试着走下去。”
谢常秉心里无奈，也顾不得冒犯，抬眼看向萧弘毅。
萧弘毅仿佛已经等了很久，他给谢常秉倒了杯酒，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自始至终的目光都没有闪烁。
他放下酒壶，将手覆在谢常安的手背上，道：“朕与怀瑾，愿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谢常秉震惊不已，没想到萧弘毅这般直白，这人自称‘朕’，说的便是君无戏言。
“陛下，你……”
萧弘毅将人安抚坐下，举杯敬谢常秉，道：“谢大哥，朕与怀瑾一路艰辛，如今依然步步谨慎，世俗外人，朕与怀瑾自会共同面对。朕只希望，自家人不要伤他，不要让他太过为难。”
若说今日种种，谢常秉都惊讶不已，那方才萧弘毅这些话，已经彻底打消了他心头的担忧。
“陛下，谢家无论何时，都是怀瑾的家。”
谢常秉举杯的手有些颤抖，说不上是感动还是激动，他仰头饮尽杯中酒。
之后，大多是谢家兄弟的叙旧，萧弘毅静静地陪同。
渐渐地，兄弟俩的话题从家事聊到了国事，说起了最近刚结束的春闱考试。
谢常秉逛了两日的市井茶楼，却有些意外的收获。
“陛下可曾听到一些此次春闱考试考题的传言？”谢常秉问道。
“什么传言？”萧弘毅道。
谢常秉神色肃然，道：“这几日坊间都在传，不少考生在在考试前拿到了部分考题，甚至还有人说考场中有人夹带。”
萧弘毅挑眉，道：“有这样的事？”
谢常秉点头道：“听说是一位闽南的考生在醉酒之后无意中说出自己高价买到了不少考题的事引起，之后又有个考生气愤的说自己花了重金求夹带，结果却没有等到。渐渐地，这事就越传越厉害了……”
萧弘毅脸色冷了几分，对谢常秉道：“谣言是不是空穴来风，等放榜那日就知道了。”
谢常秉心道这可不是小事，不过皇帝既然心里有了成算，他也就没有多说。
三人吃过午饭，谢常秉邀谢常安去家里看看，谢常安面露迟疑。
谢常秉似乎看出他的顾虑，叹息道；“父亲这几日每天吃完早饭就出门说去拜访旧友，你再不回家看看，我都不知道父亲这‘旧友’要拜访到何时！”
谢常安愣了一瞬，错愕的看向谢常秉。
谢常秉道：“父亲担心他在家，你不敢回来。”
谢常安哪里又会不明白？大哥官复原职要回京，可父亲年近花甲却跟着进了京，怕也是放不下他。
“大哥，我回去的，回去的。”谢常安哽咽道。
谢府还在原来的位置，重新修缮时谢常安也亲自到看过，自然不陌生。
一进家门，谢常安就堂屋里一群人在等着他。
“怀瑾回来了。”
“小叔叔安好。”
“叔叔回来了，叔叔回来了……”
郑氏是大哥的发妻，此番进京，她陪同而来，带着三个孩子一起。
应是提前收到了消息，她手里抱着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儿，早早地就把孩子们叫到一起等着了。
谢常安眼底湿润，却满是笑意，跟郑氏问好，“嫂子，好久不见了。”
郑氏笑着和蔼，道：“好久不见，以后常回家，大家伙都惦记着你呢。”
谢常安点了点头，摸了摸跑到他脚边的俏丽小姑娘，道：“你是雪晴吧，叔叔上回见你的时候，你才刚学会叫爹娘。”
小姑娘有些是个开朗的性子，甜甜地咯咯笑。
谢常安又对面前的小少年道：“亚文，听说你前两年就考上了童生，叔叔还没跟你道喜呢。”
谢亚文躬身一礼，谦逊道：“叔叔安好，侄儿还需要努力，父亲说，若是能的叔叔指点，侄儿定能更进一步。”
谢常安有些惊讶的看向身边的谢常秉。
谢常秉笑了笑，肯定道；“论读书，谢家天赋无人超越你。怀瑾，快把人带进屋坐会儿，总不能人一直站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