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相机一声声的咔嚓，林萧一口气拍了好几张。
每一张都要换不同的角度，换不同的背景。
安然拍完照过来，发现林萧拍了自己十几张照片。
“怎么那么多？”
“这样你才能挑到喜欢的照发朋友圈啊。”
十七岁的女孩最爱玩自拍，在那个p图软件还不怎么发达的年代，女孩子常常因为一张相片，哪个小部位没拍好，而纠结一整天。
安然挑了两张好看的，传到自己手机，“林萧，你好懂。”
林萧笑了笑，拉着安然的手，坐上自行车后座。
晚上是林萧骑自行车带安然去医院，他想省那几块钱公交车费。
在路上，林萧交代了下午咖啡厅签约的事。
安然坐在后排，手拽着林萧衣服尾巴，扫在脸上的风多了几分聒噪。
安然听完全部描述：“你都签约了才告诉干妈，会不开心吧？”
安然太知道肖红脾气了，会心疼人，也不知道算优点还是缺点。
就是永远想把你当小孩一样保护起来。
林萧当然知道肖红可能会生气，但是他没办法做到吧自己置身事外。
“安然，你也会觉得我自作主张吗？”
自行车骤然停下，林萧一边脚支撑着地面，回过头询问安然。
林萧衣服尾巴上的手，拽得更紧了。
耳边是安然缓缓道出的声音，“我不会。”
也许是差不多的出生，安然就很能理解林萧的感受。
像以前小的时候，安建国每天下班回来恨不得当爹又当妈。
等安然年纪大了些，可以照顾自己了，安建国就每天呆家里不过八小时。
两人经常一天碰不到一块，但是冰箱里永远有一两道做好菜在冰箱里冰着。
哪怕安建国进看守所前，哪怕安然已经有能力独自自己照顾好自己，安建国还是喜欢把她当小孩。
“我其实，也很想替爸爸分担。”
“所以一直希望自己可以早点长大。”
穷家娇子，谁还不是家里的宝。
但是这个宝终有一天会长大，他们是想分担一些家庭责任。
就比如擅作主张的林萧。
两人在来的路上达成一个协议：一直到下个月生日之前，都不要告诉肖红。
林萧和安然来到病房的时候，肖红正在洗手间洗水果。
一进门吴大伟把林萧叫到跟前，他那又黄又皱的手背，在接连几天点滴下，似乎又起了细纹。
林萧把包包放椅子上，走到吴大伟旁边，“爸，怎么了？”
吴大伟抬了另外一只没有打点滴的手，“我床头柜第二格抽屉里有钱。”
“刚好有三百五十块。你全部拿走。”
林萧心里咯噔一声。
表面上不动声色，“你给我钱做什么？”
吴大伟看林萧一眼，“别瞒我了，这两天的医药费是你在缴。”
听到这里，林萧第一反应——
难道肖红把拖欠工资，自己垫付医药费的事情告诉吴大伟了？
林萧第二反应，就立刻否决了第一反应的想法——
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以吴大伟绝不让家里人吃亏的性格，这会儿就不是躺在病床上跟他讲话，而是冲到纺织厂替肖红要工资了。
所以，他是从什么途径知道的？
谜底很快揭晓。
肖红从洗手间里出来，眼睛红红的看着林萧。
“不是我，是医生说的。”
“阿红，我又没有说是你。”
自从住院之后，吴大伟最近态度是柔顺了许多。
在意点还是那几个，但是说出来的话没有以前强硬。
“阿红，抽屉最下面还有汤圆那天送的车厘子，走的时候，你给她提一袋子，女孩子多吃一点这个好。”
安然连忙摆手，“不用了叔叔……”
“要。”
其实只有林萧知道，吴大伟知道肖红是泪点低，这会儿随便找些事把他打发走。
一般这种情况，吴大伟接下来肯定有话要说。
在肖红走后没多久，吴大伟见林萧不为所动，自己弯下老腰给林萧拿钱。
“不用，爸，我有点存款。”
“存款你也要就留着。”
吴大伟也年轻过的，将心比心，一双小年轻情侣日常轨迹不是在家做饭就是医院，十七岁就开始生活煮妇的生活，真的委屈了人家女孩子。
“爸，是我在做饭，不是安然做，这些是我的责任。”
林萧的辩解多少熨帖吴大伟躁动的心。
吴大伟早就知道林萧早熟，这些日子他一日三餐的奔波，吴大伟以为他心里多少有些责怪他。
只是没想到，林萧非但没有，还说什么责任。
吴大伟的整个神经浸泡在感动里，拿钱的时候低声喃喃，“阿红也是，娘家那边人把钱借走不说。”
林萧这才反应过来，肖红没有把拖欠工资的事情告诉吴大伟。
三张红艳艳的一百和一张绿油油的五十，平整的收好被放进抽屉里。
钱不多，林萧不想违逆吴大伟，接到手里的时候，从没有拿过这么沉甸甸的钱。
医院附近就有ATM，吴大伟刚刚不顾肖红反对，去那里取了钱。
“爸，你还是固执。”
“你不也是？”
林萧知道吴大伟指的是他强行替他背医药费这件事。
两父子都看着对方，不由得相视而笑。
家里暂时还不缺三百多块，就让吴大伟坚持他的原则好了。
“我们之前谈好了，起码要等成年你再负担一部分药费，你还有一个月。”
林萧真的感觉到，最近的吴大伟真的松弛了很多，可能在医院见惯了生死。
让成年的子女负担一部分药费是吴大伟最后的妥协。
林萧觉得，其实也不差这一个月的。
十七岁零十一个月和十八岁的自己会有什么不同？
但是有些东西偏偏就真的差那么一点点。
是道量变质变的心理题。
“行吧，爸。”
可能因为林萧坚持送饭，没有营养针在打，又有肖红常伴着伺候左右，吴大伟最近气色好了很多。
苍白还是不见血色的苍白，但是脸颊的地方似乎多了那么些肉。
说着说着，吴大伟忽然想起这一茬，“说起来，爸送什么成年礼给你好呢？”
“我什么都不缺，你负责自己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