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头莽撞的小牛，他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或者换个说法，不是莽撞，而是……信任！
他相信女人，就像本能一样。
“慢点慢点！”女人嘴上嗔怪，但手臂却下意识张开，她随时准备着，准备接住这头莽撞的小牛。
没有辜负这份信任，女人虽然向后趔趄了一下，但依旧牢牢接住了东东。
趴在女人的肩上，东东紧紧环着女人的脖颈。
“兰院长……兰院长……兰院长……”
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依赖。
被揽住命脉，女人没有丝毫戒备的意思，哪怕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听着耳边的呼唤，她不厌其烦，一声声地给予回应，“嗯……在……我在呢……”
温暖而有耐心。
站在楼上，宁舟将一切尽收眼底。
不得不说，兰院长的形象，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这个女人……竟让他无法产生戒备。
她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温暖，像阳光一样。
不止宁舟，其他人同样如此。
原本还在疯疯癫癫的病人们全都朝着同样的方向移动。
众星捧月一般，女人被围得水泄不通。
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她依旧笑得温和。
“慢点慢点，注意安全。”
宁舟看到，那个自称本王的老妪，在女人面前，险些落泪。
她的双唇不停颤抖，“兰……兰院长……谢……谢谢你……”
整个身子更是抖得不像话，她的感激，她口中的未尽之意，全都通过肢体语言，展现得淋漓尽致。
女人赶紧将人扶住，“婆婆，不用谢，您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谢意。”
“好……好……好……”老妪扶着女人的胳膊，哭着笑着，连连称好。
其他人同样如此，他们毫无保留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激。
“兰院长，谢谢。”
“兰院长……”
“兰院长……”
叽叽喳喳的，他们一口一个兰院长。
而女人呢，她始终温和，始终在笑。
时间在缓缓流逝，但病人们的热情是始终不减。
宁舟看到，女人身边的人，已经有人开始变得不耐。
僵硬的嘴角，生硬的微笑，手中下意识抗拒的动作，不耐烦的模样开始初现端倪。
但是，宁舟看向了中间的女人。
兰院长。
她还是那样。
温暖，柔和，有耐心。
一如开始的时候，没有一丝改变。
宁舟定定地观察着，是的，没有一丝改变。
七嘴八舌的病人们似乎有些累了，他们不再喊着兰院长，但却依旧不肯离去。
“怎么样，最近大家的生活还好吗？”
女人还在殷切地关心着。
有人爽朗地笑，“好得很，兰院长放心，这里比我以前的生活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东东当即附和道：“就是就是，兰院长不用担心，我们好得很呢。”
闻言，女人满意地笑，“好好好，大家有哪里不舒服，或者哪里不满意，一定要告诉我啊。”
突然，宁舟的声音插入进来，“那……我可以提个意见吗？”
就在刚刚，他从楼上走了下来。
女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数道嗖嗖的视线却先一步投了过来。
不怎么友善的目光，带着冷冽的寒光。
好像在责备宁舟的不识好歹，他们的微表情，无不在诉说着：你怎么这么多事？
女人顺势将目光投了过来，“是你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直视着对方的视线，宁舟更清晰地认识到，兰院长，真的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啊。
她注视着宁舟，那双黑白分明而转动灵活的眼睛，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如水一般地望过来，带着温润如玉的通透感，让人凭空生出一种亲切的感觉。
没有避开对方的目光，宁舟轻轻点了点头，“嗯。”
在众人如刀割一般的视线下，宁舟面不改色，他指了指远处食堂的方向，“我觉得食堂做的饭菜有些不怎么符合我的胃口。”
他说得委婉，但女人瞬间明白过来，她缓缓点头，“这样啊。”
紧接着，她看向身边的其他人，“你们呢？你们觉得食堂的饭菜怎么样？”
空气有一瞬间的寂静。
扫向宁舟的目光瞬间收了回去。
或许是有些心虚，他们没有立即回答女人的问题。
女人重新看向宁舟，“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饭菜吗，我让食堂专门为你准备。”
唇角微勾，宁舟扫了眼鹌鹑一般的众人，“我喜欢辣的，爆辣。”
有人瞬间倒吸一口凉气，“不行！”
女人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怎么了？”
那人立马变得支吾，“嗯……那个……就是……”我吃不了辣啊啊啊！！
在女人持续疑惑的眼神下，那人终究败下阵来，“没…我没事。”
故作轻松的表面，实则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女人的身后，几个人在用眼神？亦或者脑电波？交流。
‘给他单独开小灶，没事的吧。’
‘有事啊大姐！就厨师长那个水平，不出几天，肯定全都是爆辣！’
‘那怎么办啊！！’
‘救命！俺的菊花！’
‘不行！’
‘要不……你提一提？’
‘不了吧…我有点不好意思……’
‘我……我也……’
‘那怎么办？’
‘emmm要不然就受着吧…总比虫子汤好点吧……’
‘好…好点……吗？’
‘可…可能……吧？’
几人的面色几经扭曲，精彩纷呈的样子，好不热闹。
心思玲珑的女人好似察觉到了众人的担忧，顿了下，她将自己胸前的钢笔摘了下来。
“拿着这支笔，你想吃什么，直接跟厨师长说。”
在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宁舟伸手将钢笔接过，难得的，他的笑容真诚了几分。
“谢谢兰院长。”
“至于其他人……”她看向众人，嗓音柔和，“你们别担心，以前是什么样，以后也会是什么样，他自己吃他自己的，你们不用跟他掺合。”
咬碎了牙也要往肚子里咽，众人：“谢……谢谢兰院长。”
对此，宁舟在心底摇了摇头。
看来……在女人这里，懂事的孩子没糖吃，可惜……他们不懂……
亦或者，他们懂，但他们就是……甘愿充当那个懂事的孩子。
看着面前其乐融融的一群人，宁舟的眼底闪过一抹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