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没有说出来的话，月升大概能猜到七八成。
前天刚刚公布了背号。虽然大家几乎都知道归属，也没表现得有多意外。但月升扫过站在旁边的经理们时，却看到渡边咬紧下唇，眼里泛着泪光。
我当初要是坚持下来会怎么样？
一军会有我的位置吗，我会上场吗，我能够给队伍带来胜利吗？
为什么没有人阻止我？
面对不顺的时候，人总是会想到“如果我当时走上另一条路，情况就会更好”来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是这是个悖论。
月升还记得以前自己输掉第一场比赛之后哭得稀里哗啦的，闹着说还不如去踢足球呢反正那边教练也很喜欢自己，说不定自己还更擅长一点。
自己老爸听说之后笑了笑，转手把自己丢到足球社。刚开始练习时大家水平都大差不差，也没什么战术可言，就是一群人追着球跑。到后来莫名输得更惨。
“看吧，足球也没你想得那么好混，”那时候老爸插着口袋看着自己坐在场边抹眼泪，“你觉得当初要是选了足球就好了，现在给你换了，感觉怎么样？”
“……”
“足球还是棒球？”
“……棒球。”
当天晚上，月升难得失眠了，闭上眼的时候面前总是渡边无声哭泣的脸。
如果自己的投球没恢复过来，以外野手的身份去和其他队员争夺上场机会的话，大概也得等到三年级才能成功。说到底，自己也不过只是比渡边运气好一点。
他又翻了个身，睁着眼看着黑魆魆的墙壁。同寝室的川上和加贺美早就睡着，有规律的鼾声在房间内回荡，搅得他有点心烦，干脆掏出手机。
上一年他还沉浸在自己没能上一军的不甘里，没有过多注意旁边的情况。但想想也都知道，在青道这么大的社团里，每年都会有冷板凳坐穿的人。
总能替这些三年都没有上过场的前辈做些什么吧，先搜搜其他地区怎么做好了。
这一搜就是大半个晚上，第二天早练的时候都得靠咖啡续命。一到上课就只打瞌睡。下课铃声一响月升就直挺挺砸在桌子上，努力补觉。
可惜美梦没到一分钟就被打破，半睡半醒间月升感觉到有人在使劲推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是班上的学习委员。
“上周的物理作业，还差你了。”
月升应了声，从抽屉里把作业掏出来又打算接着睡。学委有些意外，站在旁边戳了戳他。
“训练这么困啊？”
“还好吧。”月升打了个呵欠。
他昨天晚上查到，北海道那边有些高中会联合起来，在夏季预赛开打之前为没能进入一军的高三生特意准备一场公开赛。赛程只有三四天。到时候所有的一军成员都会站在看台上替这些守在背后的队友加油。
是个不错的想法，如果能搬过来也不错。
月升当时一下子来了精神，顺着这条线继续追下去。
既然已经有这个想法了，那就要做到最好。能进入明治神宫球场比赛的话也算了结前辈们的心愿。
但是这种名球场定的人相当多，档期排得满满的。不止是比赛，还有各种演艺活动，居然就没合适时间空着。
那就只能找市民球场了。
另外，怎么说服教练也是个问题。
夏季预赛近在眼前，所有想要冲击甲子园顶峰的队伍都会把重点放在一军的训练上，每一天都不能浪费。在这种紧要关头抽出半周的时间，教练会答应吗？
想到这里月升顿时睡意全无，拿着笔在草稿纸上勾勾画画。
算了，先去找他问问再说。
午休时间，月升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直奔教练的办公室。
落合作为特别外聘的教练，没有承担教学任务，在学生上课的时候还在整理接下来的训练计划。月升推开门直奔主题，听得他都愣了一下。
“半周时间啊，确实有点困难。”落合实话实说，“夏季集训、练习赛、最后的调整已经基本把时间塞满，没有那么多时间能够匀给这边。”
“但是那些前辈也是我们中的一员。青道社团这么大，每年都会有人落下。高野连宣传体育也是教育的一环，那么这场公开赛就正好说明这一点。我们并不是眼中只有甲子园的队伍，我们看重每一位选手。”
月升翻开笔记本，放到落合面前。“这个并不是我自己的设想，北海道已经有先例。由十六所高校组成的十支队伍参加了这样的公开赛，为他们高中棒球生涯画上完美的句号。我也希望前辈们能够不留遗憾。”
“我知道这个事情，”落合点点头，“但是他们已经变成惯例，每年提前做准备。球场的安排，队伍的安排，赛程的安排，都是要有人筹划的，不是一提出来马上就能成。你这个想法很好。明年提前一点联络，应该没有问题。”
明年……
月升皱起眉。教练说得有道理，但今年这届毕业生就要抱着遗憾毕业。而他有这个想法，就是不希望前辈就这么引退。
总该还有办法。
“我知道。”他点点头，“要举办这种公开赛，至少要有十支队伍参加。我会努力联络学校。球场的话我本来是想要明治神宫球场，可是我搜索了一遍，合适的时间全没了。那就只能选在市民球场。赛程可以照搬北海道的比赛，我已经都记录下来。剩下的，我只要教练一句话。”
他紧紧盯着落合的眼睛。
“能不能匀出四天时间？”
落合瞳孔骤然紧缩。
他执教四十多年，可从没见过哪个学生朝他提这样的要求。成绩好的，在朝前看，努力为自己的前途谋划。成绩一般的，按部就班，到时间就引退。成绩差的，有埋头坚持的，也有就这么放任自己不去训练，到最后就开始后悔。
年轻人的热血可真烫啊。
他在心里笑着，摸了摸胡须。
“只要你能够做好其他安排，我这边就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