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间隙中的日常训练依旧在教练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只是防守练习时本垒板边少了一个常见的身影。前来围观的大叔依旧在球场外扎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比青道的队员还要忧虑。
“御幸真的伤了啊……”
“那个替补没问题吧，一上来就要对药师那种队伍。”
“他之前上过场吗？”
“感觉没怎么听说过这号人啊。”
“御幸不在青道直接被削了一截啊……”
场边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小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努力提起精神，而观众的话却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绕个不停，手中的白球不听使唤般越过了三垒手头顶。
传飞了。
冷汗沿着额头流下，窃窃私语顺着脚底缠上手指。
“看，真的不行嘛。”
秋日的天阴沉沉的，落在他脸上一片灰暗。小野有些慌张地朝队友道歉，低着头走回本垒板后。
“提起精神！”
挥着教练棒的片冈目送他走回原位，大声喝止。
“是！”
小野强打起精神。往日里重复过无数次的动作现在却卡了壳，怎么也传不到想要的位置。一来二去其他队员也受了影响，好不容易追到的球从手套上方再次弹出。这下连片冈的脸也冷下来。
“你怎么了？”他板起脸，墨镜后的视线几乎要把捕手捅穿，“你理解现在的状况吗？”
小野嗫嚅着点点头，不敢去看教练的眼睛。片冈皱着眉，努力把火气压下去。
“离八强赛只剩下三天了。”
我知道啊……
小野暗自握紧拳。
他当然知道比赛近在眼前，也知道这次的对手绝对不是他之前对付的小鱼小虾，不拿出十二分的努力很可能马上翻车，征战甲子园的梦想会再度推后。
但知道和做到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他回想起自己刚入学那会。备受瞩目的捕手几乎一进队就挑起前辈落下的摊子。克里斯珠玉在前，即使背负着同样的天才名号，御幸在刚开始的时候仍然招来不少奚落。
——这家伙能顶替克里斯？
——没可能吧，初中和高中的棒球可不是一个世界。
——唉没有强投，捕手又出问题，青道今年又没希望了吗。
听到这些话时他正跟着二军的队伍沿着操场跑圈，御幸蹲在本垒板后，隔着一道铁丝网用最完美的传球予以反击。
——诶你们都这么认为吗？有意思。
回想起对方几乎裂到耳边的张狂笑意，小野突然萌生出一股退缩的冲动。御幸在前，自己这样的瓦砾又算什么？
他没有御幸的能力，也做不到御幸的心态。
“教练！”
一声呼喊把小野从短暂的回忆中拽出来，肩膀猛地抖了一下，抬头看向声音来源的投手丘。
“教练，麻烦给我两分钟！”18.44米外的月升朝本垒板这边举起食指和中指。教练看起来和小野一样不知所以，迟疑着点了点头。
接着小野就看到月升朝自己这边稍稍弯下腰，一路跑下投手丘后奔向场边，隔着铁丝网给观众“刷”地一下来了个90°的鞠躬。
“非常抱歉，御幸前辈的缺位是意外事件。”他的突然举动把场外的大叔吓了一跳，你看我我看你，愣在原地消了声。
“比赛近在眼前，大家都在努力填补前辈不在的空缺。尤其是小野前辈，他在这种危机时刻站出来带领我们继续征战。”
“我们一定会赢！请大家继续支持我们！”
场内外一片安静，连片冈也恍惚了一阵。落合站在遮阳棚边，摸着胡子若有所思。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站在一垒边的前园，听到最后一句后卯足劲，拿出比月升更大的音量。
“对！不管怎么样我们会赢的！！”吼完又转头看向本垒板，“是吧小野？！”
被连着点了两次名的捕手有点蒙，但也知道队友在替自己鼓劲。握紧的拳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他闭眼深呼吸两口气，再睁开时已经把脸上的迷茫一扫而空。
“我们会赢的！希望各位支持我！”
“说得好小野！”
“加把劲啊扇之要！”
“咩哈趁机把御幸的位置抢了好了！”
训练场上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守备的动作渐渐好转，“传得漂亮”的鼓励声此起彼伏。围观人群外，目睹了一切的克里斯欣慰地笑了笑，无声地离开。
这段插曲就这样经过引退的前辈传到御幸耳朵里。被经理三令五申远离球场避免手痒的捕手哈哈大笑几声。
“那小子可真有意思——嘶。”
“倒也不用笑得这么夸张……”眼看自己后辈笑到一半就因为扯到伤口而直接扭曲的表情，克里斯叹了口气，又回想起些不太好的东西。
“去年……麻烦你了。”
他说得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提这茬。彼时的自己正沉溺于光环尽失的痛苦中，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照顾其他人的心情。每个睡不着的深夜都睁着眼，回想着如果自己当初没那么拼命、如果当初提前和教练或者父亲说出自己的不适，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的结局。
他明明听到那些嘲讽，却只是背过身默默走开，把崇敬自己的后辈一个人留在风雨当中。
幸好他的后辈足够坚韧，面对狂风暴雨也不会后退。听到他迟来的道歉也只是歪了歪头，不知道是早已释怀，还是压根没当回事。
“前辈你在说什么？”
明白御幸不想提这个话题，克里斯便顺着台阶走下，转头看向前方。被经理打发走的新队长正坐在食堂里，眼前的屏幕播放着药师和创圣的比赛。
作为一支防守见长的传统强队，创圣面对药师的发挥显然比春日一更有参考价值。然而野手间的配合再好也抵挡不住越过外野高墙的白球，两发四分炮直接奠定了胜局。
“真是凶残的打线。”克里斯评价道，“就算放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号的。”
御幸点点头。“夏天的时候药师的每一位队员都有长打能力，现在虽然三年级引退了，下位打线稍显不足，但核心的那几个依旧很猛啊。”
“轰就先不说，秋叶和三岛也有长打能力。需要注意的还有他——”
御幸按下暂停键，屏幕上王牌的动作被定格。
“这么低的球也能被捞起来，他的打击天赋说不定比秋叶和三岛还要高。”
“的确，而且选球很不错，”克里斯挨着御幸坐下，手撑着下巴，“稍微偏一点的坏球都被看出来了。”
“教练怎么说？先发降谷关门川上？”
“也只能这样了，”御幸叹了口气，“东条应对成孔的打线很吃力，对上药师感觉也不太行。泽村的变化球小野接不过来。月升去了左外野，他守备不错也能补一下打线，降谷要是出状况还能换上去打断一下状态。”
克里斯顿了一下。“变化球？”
“先前落合教练要求的，叫他多尝试几种。还有降谷的纵滑，东条的变速，月升球速在涨暂时没教，阿宪在重新找回申卡。”
他伸个懒腰，把写满心得的笔记本合上。“嘛，接下来就看小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