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钟，手术室门口一片死寂。
宋援朝，宋雯雯以及秦飞三人在长椅上坐着，脚边是秘书买来的盒饭，原封未动。
像是有人在空气里加了什么添加剂，三人每呼吸一下，心里就会涌出一股酸液，酸的心口随时会碎掉一样疼。
手术中的灯一直亮着。
秦飞紧紧抱着宋雯雯，尽全力在这个时候给妻子多一些支撑。
宋援朝几次想掏出烟点一根，缓解一下焦躁不安的情绪，但每次都想到这是医院而作罢，他愈发的坐立不安起来。
啪嗒一声微响，手术中的灯突然灭了。
三人应激一样一齐起身，站到门口，在远处候着的院领导们见状也凑了过来。
等了一会儿，护士打开门，高医生眼神沉重，缓缓取下口罩，很是艰难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尽力了。”
“宋书记！”
宋援朝两腿打颤，摇摇欲坠。
“雯雯！”
宋雯雯表情凝固，直接昏了过去。
“雯雯，咱们去见妈最后一面吧。”见妻子缓缓睁开眼，秦飞紧紧握着她的手，哽咽着说。
宋雯雯不说话，泪如雨下，只是哭。
一家三口走进病房，秦兰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身上满是管线，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一股浓烈的死亡气息笼罩着她，监视仪器发出滴答的声音，屏幕上跳跃走动的线条表明她的心脏还在跳动。
“爸，妈，妈她不是好好的吗，她没死，医生呢，医生呢，快来救她啊！”宋雯雯激动地指着病床大喊。
秦飞一把抱住了她。
“秦院现在是靠机器在维持心肺，机器一撤就...主要是，哪怕机器不撤，也维持不了多久了。”人民医院钱院长解释说。
“怎么会，我妈还活着，你们快救她啊，爸，你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啊！”宋雯雯绝望地哭喊。
“钱院长，辛苦了，我们跟她说会话。”宋援朝说。
“好。”钱院长点了点头，挥了挥手，所有人医护人员全都离开了病房。
“雯雯，跟你妈说说话。”泪水从宋援朝的眼角滑落，他撑不住了，扶着病床的扶手站稳。
“爸，我不，妈不会有事的。”宋雯雯哭得撕心裂肺，她转头使劲拍打着秦飞的胸口，“秦飞，你跟我保证的，妈不会有事，你快想办法，你快救她啊，你这个骗子！”
“宋雯雯，你妈看到你这个样子，能放心走吗！”宋援朝忍不住冲女儿吼了一声。
“你，你，都是你，妈为了你，什么都不顾，你呢，官越来越大，越不把妈当回事！”宋雯雯愣了一下，面目狰狞起来，冲着宋援朝大骂，“你和那个程心，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妈不知道吗！你的心，早就被那个狐狸精勾走了！”
“雯雯，别......”秦飞死死抱着宋雯雯，正要让她闭嘴，宋援朝突然冲了上来，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仪器的声音还在响。
宋雯雯和秦飞目瞪口呆，打人的宋援朝也目瞪口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忍住，从小到大，第一次对女儿动了手，还在这样的时候。
“宋援朝，你过分了！”秦飞怒气上涌，一把推开宋援朝，恶狠狠瞪着他。
“你们，你们好好跟你妈说会话，我待会再进来。”宋援朝一阵恍惚，转身离开了病房。
宋雯雯不断抽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吓得秦飞生怕她直接哭死过去。
“雯雯，妈在看着呢，她不想看到你这样的，咱们跟妈说会话，让妈安心的走......”秦飞此刻也忍不住了，泪水奔涌而出。
丈母娘秦兰自打他和宋雯雯相识就是支持的，在他还推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卖瓜子的时候，也没嫌弃过他半点，不管宋援朝怎么打压，她都始终如一的支持。
这份支持是多么的弥足珍贵，他这辈子都还不完。
也是这个时候，秦飞开始自责懊悔起来，他就不该放任秦奋去折腾丈母娘，造成今日这结果的，他的放任难道不是其中一个原因吗？
秦，秦奋，这个人渣畜生就该死，当初在清远就不该救他！
“秦飞，我，我再也没有妈妈了......”宋雯雯浑身都在颤抖，哭声直要人心碎了又碎。
“雯雯，你还有我，还有一家子都在呢。”秦飞擦了一把泪，把宋雯雯扶了起来，“雯雯，咱不哭了，跟妈说会话，让妈安安心心的走。”
宋雯雯渐渐止住哭声，眼泪还是在流，她呆呆看着病床上的秦兰，伸手想要去触碰，却怎么也不敢。
“妈，你放心，雯雯我会照顾好的，你不是一直想要雯雯给你生个亲外孙吗，我们会努力的，等你外孙生下来，我们抱着去看你。”秦飞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妈，你说你一直想要外孙，也不给外孙起个名字，我这人没啥文化，糙的很，记得之前我跟雯雯聊过这个问题，我说就叫秦始皇。”
“你，你跟妈说这个做什么？”宋雯雯又哭又笑，“妈，你别听秦飞瞎说，什么秦始皇，他自己想当秦始皇，你跟我说的我记得的，男孩就叫秦远，你说男孩要志向高远，为社会为国家做贡献，女孩叫秦萍，一辈子平平安安的......”
病房里，夫妻俩人碎碎念着，哭声和笑声杂糅，谱写着人间悲喜。
大约二十分钟过后，有人敲门提醒，秦飞才晃过神来。
“雯雯，给爸留点时间。”秦飞轻声说。
宋雯雯没有说话，最后一次抓紧了妈妈秦兰的手，泪眼朦胧，依依不舍转身，这是她和妈妈此生的最后一次别离。
到了病房外，一堆人围在宋援朝身边，宋援朝看向他们，目光没敢在女儿身上停留，冲秦飞点了点头，错身走进病房。
房门关上以后，他卸掉了所有的身份和伪装，泪水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