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京韵动作停顿一瞬。
她眼神微眯，考虑着其中的真实性。
林清惠抬起痛苦挣扎的眼眸，再次重复：“我愿意。我愿意赎罪、我愿意舍弃这一切，求你给我一个忏悔的机会。”
此刻，她无比痛苦，真相压得她喘不上来气。
撕去理想主义的外皮，现实如此残酷。
她回顾过去林家长辈们对她的期望，只觉得一阵窒息。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
只有她被蒙在鼓里，吃着同胞的血肉，却自恃清高、端得是高高在上。
一想到发生了什么，她胃里便一阵翻涌，想要把吃过得所有丹药全部吐出去。
可它们已经融入她的骨血，缝入她的灵魂。
她早已腐臭不堪。
她一伸手，只觉得手心血淋淋的，沾满同胞的血肉。
她有罪，罪不可赦。
步京韵呼吸放缓：“我不相信你的一面之词，你要发誓，发毒誓，并且吃下毒药，我要你日日痛苦。”
林清惠闭眼。
昨日，残存的一缕希望，她潜入书房。翻开那吃人的记录时，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林家上上下下已经腐败透顶，无可救药。
被当成下一任家主培养的她也要继承这已经烂透了的腐臭家族，继续残害她的同胞吗？
不。
绝对不会。
她选择发天道誓言、吞下毒药，以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和愧疚感来赎罪。
步京韵没想到她如此干脆利落。
她无比狐疑地打量着跪在她面前的少女。
脑壳像是被砸了一样。
难不成，林清惠小时候被她掐傻了？
怪不得长大了时不时跑到她面前说要帮她找女儿。
步京韵斟酌措辞：“要是你没生在林家，你可能比较适合当个审判官。”
赞啊，直接大义灭亲！
林长盛掀开头盖骨都想不到。
他心思狠毒，对同族幼子狠下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却选择大义灭亲，推翻整个林家。
……果然，林清惠就是林家最大的报应。
但无论如何，步京韵都不会原谅林清惠的。她既然享受了林家带给她的优渥生活，就要背负永生的罪恶。
心中一阵畅快。
就这样痛苦地活着吧，做一辈子噩梦。活在自我折磨中痛不欲生，可比一下子死了，更令人畅快。
步京韵掀起眼皮：“我需要一些东西，只有你能做到。”
她冷酷道：“第一，想办法拒绝参加燎原大比。”
她根本不配和姝姝站在同一擂台上。
“第二，去帮我取些东西。”
步京韵再次伸手碰了碰林清惠的衣领，指甲滑过林清惠的脖颈，语气危险：“你想知道林长盛那狗玩意到底做了多少腌臜事吗？想知道你身上到底背负了多少罪名吗？”
“那就去想方设法挖掘出更多真相吧。”
……
黑漆漆的室内。
步京韵把玩着手中的留影石。
她自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靠其他人不如靠自己，林清惠顶多算个助力，要是不听话，她随时可以抛弃。
她刚刚又换了新的留影石，随时监控。
——林清惠看见的一切都将成为推翻林家的证据。
步京韵将纽扣一般大的透明晶石放在窗缝处，等待接头的人将其取走。
她打开玉简，神色瞬间柔和。
想要迫不及待正大光明地站在姝姝面前，用力抱抱她的女儿。
女儿乖乖的，一条一条认真回复她的消息。
她眼眸弯弯，又发了几条过去。
“姝姝，好想你！好想明天就去见你！”
“等我收拾收拾这堆烂摊子，马上就可以启程了！”
灯光熄灭。
步京韵攥紧掌心。
脏东西就让她来清理掉，不能脏了姝姝的手。
既然离开了林家，就永远不要再和他们扯上关系。
她来解决一切阻碍。
……
是夜。
林家祠堂。
数十盏长明灯透出惨白的光，投下扭曲的影子，古朴的木制层架上陈列的一座座牌位。
林清惠沉默地站着，目光落在牌位之上，密密麻麻的「林」字在眼中扭曲变形，织成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她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林长盛一脸慈爱：“清惠，此次唤你回来，是想告知全天下人林家未来的家主当属于谁。”
衣袖下的拳头握起，林清惠心中掀起波澜。
林长盛直接跑到圣燎学院，大张旗鼓将她接回来。
她顶着班导和同伴不解的目光主动放弃资格，狼狈离开了精心培育她的学院。
惭愧、内疚、痛苦。
现在想来是多么愚蠢和天真的言听计从。
她身为队长，抛下队员临阵脱逃。明明可以靠实力获得的资格，却成了氏族的恩赐。
多么可笑。
没得到回复，林长盛不悦蹙眉，他依旧假惺惺道：“清惠，是对爷爷强行把你带回来而感到委屈吗？”
“爷爷也是为了你好。代表圣燎学院出战，你便不是人群的焦点，而代表林家，你则是他们高不可攀的家族继承人。”
林清惠咽下不甘，轻松笑笑：“爷爷，我知晓你的苦心 。一切为了家族，一切为了我们的未来。”
林长盛欣慰点头，再次打出感情牌：“清惠，爷爷看着你长大，家族这些年来最好的资源向你倾倒，你也没辜负我们的期望，聪慧懂事又顾家，在大事上不拘小节，比起林家其他子嗣，你尤为出色。”
林清惠不语，倒映着长明灯的眼里落下层层阴影。
牌位上照的不是光。
是能吸干人血的鬼影。
林长盛又关心了几句，取出一瓶丹药：“清惠，这是顶级圣元丹，希望它们助你一臂之力，在燎原大比展现林家实力。”
林清惠看着那瓶血红的丹药，胃里一阵翻涌，她依旧笑着接过：“谢谢爷爷，定不负所望。”
“爷爷……”林清惠捏紧了丹药瓶，欲言又止：“还有更多圣元丹吗？”
林长盛表情微变，他依旧慈祥笑着，开口问：“怎么了？”
林清惠颇为不好意思：“实话实说，爷爷，我想一举夺冠，我距离玄王境界只差临门一脚……我也想争一争。”
林长盛大悦：“哈哈哈，还是清惠识大体，看的长远。”
“只是……”他面露迟疑：“这丹药也不能多吃。”
林清惠言辞恳切：“爷爷，为了家族和我的未来，我愿意承担风险。”
林长盛笑容挤满眉眼，他再次取出四瓶：“清惠如此决心，爷爷只能全力支持。不过这丹药数量有限，暂且只有这一些。”
林清惠眼眶湿润，感恩之情溢于言表。
最后，她举着丹药瓶，语气天真：“爷爷，我很好奇，这丹药是拿什么炼成的？在圣燎学院五年，我都没见过如此优质的丹药。”
林长盛轻抚胡须：“家族秘传。等清惠继承了林家，爷爷便将这方子传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