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灵石堆放在桌面上，闪亮亮的，照着他的脸，却是一片黯然。
米禾捏着笔，用力地掀开账本。
他在账本的最后面很用力划上一条斜线，划掉那笔持续了三十多年的烂账。
又重新在划烂的那一行下面写下。
欠刘伯，二十四块上品灵石。
他认认真真撕下了一页，郑重地写下欠条，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确认没有错误以后，折好。又将剩余的灵石清点好，和欠条一并装进布袋。
趁着月色，米禾将布袋塞到了刘长旺的枕头下。
做完这一切。
他坐在桌子面前，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灵石。
困了他三十余年的枷锁，左右也不过一堆灵石。两只手就能捧起来，却捧不起他的三十五年。
米禾注视了很久。
他在狭小的木箱中，又拿出一本翻得皱巴巴的书籍。
——米樘魄口中，米家绝传的炼器秘籍，上半册。
灰黄色的纸上图文并茂写着炼器的步骤，图画歪歪扭扭的，就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他嗤笑一声。
“也是假的。”
“只有你会吹嘘。”
偏生他还信了。
盒子底部还有下半册，是连姝给他寄回来的。外面还裹着厚厚的牛皮纸，被保护得很好。
米禾根本没打开过。
“哎嘿！”
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轰的一声。
一道巨响紧接着响起。
米禾预感不妙，迅速转身，对上那双金灿灿的眼眸。
凌乱的红发在半空中四处支楞着，炎知熠用手不停捋着，顺着头上不听话的红毛。
他露出大大笑容，洁白的牙齿反着光：“可、算、抓、到、你、了——”
炎知熠嗷一嗓子，恨不得通知全天下，“我就说嘛，你肯定没扔！”
“撒谎被我逮着了吧！”
米禾浑身僵住，看着不请自来的炎知熠，那份伤感瞬间被冲散。
他憋着气，问：“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炎知熠得意洋洋道：“很早就进来了！放假都多少天了，我都在这个屋住。”
流动人口的小屋被杂物占据，他被迫搬到了米禾的屋子。清理了屋子里的杂物，他还很有距离感地竖起一个高高的隔板。
他狐疑看着米禾：“昨天我就住进来了，就隔着一个板子，你不知道？”
米禾的目光抖了抖，顺着炎知熠的视线，他看见了原来堆放杂物的地方多了一个高高的隔板。
隔板后面还放了张大床。
沉默，四处蔓延。
炎知熠继续道：“昨晚我都睡那里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米禾回忆起来，惊诧道：“你昨晚不是把门从外面锁了？”
怎么还能回来睡觉？
炎知熠轻咳两声，神秘兮兮地拿出一个阵法盘：“多简单，传送阵啊！”
“我朋友可厉害了，做了好多阵法，说送给我玩玩。”
米禾气笑了：“你从外面锁上门，用传送阵再回屋，你图什么？”
炎知熠理直气壮：“怕你再跑了啊！这样不才能把你锁屋里！我晚上睡得沉，万一你跑了，我去哪里逮你？”
米禾简直无语到了极致，瞬间被气得说不出来话了。
合计着，他昨晚被闹得翻来覆去睡不着，那小子就在他旁边呼呼大睡。
修为高了，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炎知熠拍拍手，对于米禾了如指掌，“我都说了嘛，你肯定不会丢的。”
他指着那本旧旧的秘籍：“让我看看呗，你有了下册，可以让我看看上册了吧。”
少年搓搓手：“这可是秘籍哎！”
米禾脸色超级难看。
炎知熠忽然想到了一件事，他问道：“你准备睡觉吗？”
米禾声音很冷：“那不然？”
昨晚一夜未睡，今日干了一天苦力，再加上这小子一直在他身边闹腾，米禾身心俱疲。
炎知熠点点头，他毫不犹豫跨步出门，十分利索地在外面落了锁。
下一瞬，他又出现在隔板后面，露出大白牙，冲着米禾没心眼地笑着：“米哥，你瞧，我就是这样回来的！”
“锁上了，你就跑不了了。”
“是不是很神奇？！”
米禾深呼吸一口气，觉得肺要被眼前这傻玩意气炸了。
他视死如归闭上眼。
如果他有罪，请别让这红毛缺心眼来惩罚他。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理这个缺心眼。
米禾木着脸，准备收起盒子。
一只手伸过来，红色的脑袋也凑了过来，死死扯住盒子。
“让我瞅瞅啊！”
“米哥啊！”
他撕心裂肺地喊：“哥哥——”
“让我看看啊！”
米禾真的生气了，手掌拍到了炎知熠的头上，狠狠抓了抓那捋好的红毛，直到抓得那头红发跟鸡窝窝一样，他揪住一撮头发不撒手。
一缕红色呆毛在空中似乎不可置信地晃了晃。
炎知熠大叫：“你在干嘛，松开，给我松开！”
米禾沉声道：“你先松开！”
炎知熠想到了他的终极任务，咬了咬牙：“我不松！”
“哥，你就让我看看吧！”
炎知熠腾出另一只手，直捣米禾的胳肢窝。
米禾浑身一颤。
少年眼睛一眯，露出得逞的笑容。
紧接着，头顶的手松开了，盒子也到了他的手里。
他立马蹿到了三米开外，得意洋洋道：“米哥，去学校三年，我可没白学。还以为我会束手无策吗？”
他要是真动起手，十个米禾也不是他的对手。
炎知熠晃了晃手中的盒子，一脸真诚：“所以，米哥，你就和我说说吧。一直憋着也不是事儿。”
“你和你爹到底有什么矛盾，和我说说，也许我能开导开导你。”
米禾眼中的光黯淡了一些。
他泄了气：“无所谓，拿去看吧。只是哄小孩子的玩具。”
炎知熠有些不满意这个结果。
他再次问：“你真的不说？”
米禾转过身，冷漠道：“无话可说。”
他躺床上，盖上被子，背对着炎知熠，一言不发。
炎知熠知道米禾又开始自闭了。
他扬起手中的盒子：“那我真看了！”
米禾不说话。
炎知熠翻身回到自己的大床。
对着隔板，他铿锵有力道：“我现在就开始看了嗷！”
依旧没声。
炎知熠打开了盒子。
捏着书皮。
然后，少年声音嘹亮：“我要翻开第一页了嗷！”